這個香薷，就真的是個刺槐，惹都惹不得。
葉花朝後頭看看，眼淚又要流出來。
香薷逼近，走過去幾乎貼著葉花的臉，突然就笑了起來，“葉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委屈？”
呼吸可聞，轉變還很快。
這個姑娘的眼神銳利得很，絲毫不像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那聲音之中甚至透出一絲的魅惑，又似乎是輕蔑，總之葉花在她瞳孔裏頭，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委屈嗎？她怎麼可能不委屈呢，但是這委屈也不是能跟別人輕易就說的，那樣的委屈都過來了，沒有一天她不想找個人說說，不然就憋得自己難受，卻沒有料到，問出這個話的會是這樣一個半大的姑娘，不，根本就不是半大的樣子！
“我自然委屈，不然我何至於來……”葉花是在脫口而出第一句之後清醒過來的。反應不慢。
憤怒跟厲害斂盡，依舊是哪個溫柔的樣子，捏著帕子，“我自然委屈的，我委屈爹娘當初明明答應了親事卻又那麼快的想著別的事情，我委屈這好好的日子突然就有一天過不下去背井離鄉受人輕賤，我委屈這般千辛萬苦找到了這裏誰又能想到一片心肝掏出來，換不來半點真心實意。”
不僅反應不慢，口才也不錯。
一個受了委屈的鄉下婦人，何至於如此字字機鋒？
說話，總比不說的好。
香薷就笑了，像是看著一個笑話。
葉花背後可能是真的有委屈，這年頭要好好活下來，誰還能不受了點，這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剛才她眼神裏頭的東西不似作假，隻不過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讓自己的委屈來禍害他們，她受的那些委屈，不僅跟他們，跟老大更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世道如此，看不開，奈何？
“你笑什麼？”葉花終於忍不住，這丫頭，幸災樂禍得可以，她之前就知道，他們運氣都比自己好，即便逃難還能有地方收留，到現在更是聽說有了一筆產業，傅公子都高看她一眼，一出手就闊綽得很，要是張開一點娶回去做小妾未嚐不可以，還有那個蓮房也長得妖精似的，這一個個的，不就是運氣比自己好一點嗎？也至於這樣笑？
香薷搖搖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你一定覺得我們是運氣好，為什麼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在你身上是不是？你錯了，錯得太離譜，我倒是想跟你說兩句，當時我們也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你知道那種絕望的滋味嗎？一個一個的在你身邊倒下，不知道自己能夠熬到多久，耳朵裏頭都隻有嗡嗡的聲音，最後連別人哀嚎都懶得多看一眼，不為別的，多看一眼，就怕自己撐不下去，你知道最餓的時候會幹什麼嗎，會連泥巴都恨不得抓起來咽下去，哪怕下一刻死了也就死了，還有人，從那死人堆裏扒出來，衣褲穿在自己身上，肉就直接煮了吃……”
葉花先前還好，甚至有不屑，她又不是沒有吃過苦頭，聽到後頭就幹嘔起來。
香薷冷哼一聲，這就受不了了嗎？“就是剛來這裏的時候，你瞧外麵為什麼要住稻草棚子，因為這個最省事，茅草屋子好是好，自然比這個好很多，因為我們沒有戶本，沒有銀子買這塊地，就不能蓋房子，也沒有那個功夫去割茅草根壘牆，隻能這麼住著，去年一個冬天，村子裏的人都以為我們這會死兩個。”
葉花吐過之後的臉有些蒼白，嘴唇抿得很緊。
“你跟我說這些做啥？又不是我害得你們這樣的，現在不是很好，英橋哥有本事，你們不是還賣鹵肉嗎？不是還有那個什麼傅公子嗎？我瞧著村子裏的人怕你們得緊，反正……”
冥頑不化，香薷歎息一聲，要不是因為大哥，她因為自己願意跟她在這個地方廢話？“葉花，我們現在是過得好，但是這跟你有沒有關係，要看你。”
“看我？”葉花顯然腦袋跟不上。
她還在想著香薷剛才的事情，辨別真真假假，她說這些幹什麼呢？
最後這一點懷疑浪費了香薷僅存的耐性，看來是不想再跟這個人說下去了，“葉花，我警告你，有些話我隻說一次，我不管你來這裏是什麼目的，要是好好過就不要鬧騰，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真的是你有別的心思，趁早都收回來，你既然能夠打聽到這裏，難道沒有打聽出來，你也該明白，惹了我們的人是什麼下場。就算你真的得逞了，你可有命享福！還有，趁早不要欺騙我大哥。你可知道之前有個婦人拎著菜刀進來，最後是什麼下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