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哥。
督軍府靶場池畔,江天媛叫住帶兵路過的周致城。
“小姐。”
周致城站住腳,十數人的隊伍也隨之迅速靜止下來。
掃了一眼周致城身後裝備齊整的軍士,江天媛便是不認識他們,也一眼看得出這些人在江淮的隊伍裏絕不是扮演一般小兵小卒角色的。
自那晚配合子瀟把整場戲的最後一幕演完,隨江淮從沈府回來,江天媛一直閉門未出。
她在南京的任務已了,如今需要的隻是一個名正言順波瀾不驚地離開督軍府的契機。
但自打從沈府回來,江淮一直對她關注有加。
此前從未有過的關注。
她在房間裏失手打碎個杯子,江淮也必會在半個時辰內聞訊趕來。
江淮很清楚自己的女兒不同於尋常人家的小女子,但出了這樣的事,他沒辦法不擔心這個看起來極其平靜的女兒會否做出些尋常女人此情此景常做的傻事。
關心,擔心,卻成了把江天媛禁錮在督軍府中的無形圍牆。
看到眼前這般陣勢,江天媛心中一亮。
仿佛在密不透風的圍牆上看到一縫微光。
對她這樣的人來說,找到一線縫隙便足以摧毀整個圍牆。
“出門辦事嗎?”
故作隨意地試探問著,卻沒想到在周致城臉色看到一分慌亂。
“是。”周致城微頷首匆忙道,“卑職先行告退了。”
“等等。”
江天媛叫住說話間就想帶隊離開的周致城。
一個神情,一句話,她已感到周致城趕去要辦的事的性質。
他要辦的事與她有關。
至少是不想讓她知道的。
要麼與沈家有關。
要麼就與林莫然有關。
無論與哪一邊有關,都必然不是什麼好事。
看了眼筆直站著靜候的隊伍,江天媛對周致城低聲道:“城哥,借一步說話可好?”
於禮,於情,縱然是他不情願的事,他也從未對她說過“不”。
以前沒有,如今亦然。
十步開外,一座空亭。
“城哥,”江天媛靜靜看著對麵微頷首筆直恭立的周致城,淡淡地道,“你沒騙過我,對吧?”
“是。”
周致城依然把目光垂在地上,中規中矩地應答。
“現在呢?”
“卑職不敢欺瞞小姐。”
她想聽到的確是這樣的答案,但這句答話卻讓她感到幾分冬日之外的冷冽。
她無意讓他為難,但眼下卻不得不為之。
“那就告訴我,這隊精兵是衝誰去的?”
周致城一怔。
轉頭看向仍靜立在原地的隊伍。
已然是最尋常軍士的裝扮,她竟也看得出端倪。
帶著微微的驚愕把目光轉回來,正對上等他開口的江天媛。
“與……與沈家無關。”
他不願對她說假話,亦不能實話直說,便說了句自以為沒用的真話。
非此,即彼。
於江天媛而言,這句回答已足夠明了了。
“城哥,”江天媛沉聲道,“我不想讓你為難,但還是要你給我點時間,我有點事兒對督軍說……或許督軍會想要改變點主意。”
江天媛說罷,不等周致城表示同意與否,轉身便走。
“等等。”還沒來得及走出亭子,周致城揚聲把她叫住,幾步上前和江天媛並肩,“我帶你去找大人。”
江淮就在書房。
江天媛和周致城還沒進他住的院子,他便已得到了通報,草草了結手上正在做的事,打發走正在議事的軍官們,剛把一切安排妥當,便有衛兵來傳報。
“大人,小姐與周將軍請見。”
“讓他們上來吧。”
二人站在門口時,江淮正半真半假地看著案頭上一份早已閱過的公文。
“爸。”
“大人。”
江淮不緊不慢地放下公文。
這兩個人這個時候一起來,不用明說他也猜得到因由。
“天媛過來說話,”江淮不冷不熱地看向周致城,“你先到樓下候著。”
“是。”
聽著軍靴踏在樓梯上的聲響漸遠直至消失,江天媛才輕抿了下嘴唇,邁進江淮的書房,隨手關上了房門。
不等江淮說話,劈頭直入正題。
“您若執意要抓林莫然,還有一個人您也不能放過。”
江淮微怔。
他已準備好了說服江天媛不阻攔他捉拿林莫然的說辭,卻沒料到江天媛是以這樣的話開頭。
江天媛不帶一絲玩笑的神情,江淮也就不禁順著她的話問道:“什麼人?”
“林莫然的同黨,同盟會成員,革命黨高級刺客……”江天媛平平靜靜,聲音不大卻字句清晰地道,“江天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