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習慣了這個病人,還是習慣了把自己當成大夫,對林莫然這次手術娉婷做得很順利。
沒有林莫然的指點,也沒有對他用任何麻醉劑。
仿佛一切早已成約定。
三天,娉婷確定郭元平足以應付林莫然可能出現的任何症狀之後就回了家。
她並不想麵對那深深的庭院,但那是早晚的事。
當走進沈府大門的時候,娉婷又猶豫了。
按道理來說,幾日不回家,回來第一件事應該是去莊怡園請安的,但她還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解釋自己這幾天的夜不歸宿。
子瀟隻叮囑她不能說什麼,但沒告訴她能說什麼。
她已從子瀟那裏知道靈玉下葬的事,這時也該去子軒那裏看看。上次來時他不肯見任何人,現在怎麼樣了?可她還沒想好要對子軒說些什麼。
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死亡,但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沉重。
或者,她該先在白雨澤的事情上給自己也給他一個交代。她已經想好要對白雨澤說什麼,但想是一回事,真要站在他麵前說出那番話還不是那麼容易的。
人總比自己想象的要勇敢,但邁出第一步的勇氣還是在想象範圍之內的。
她也想找子韋聊聊,但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是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平日裏最為活躍的哥哥了。
那座洋樓是他對她寵愛的證明,而現在除了這座洋樓,他和他的一切痕跡好像在她的生命中突然蒸發一樣。
偌大的沈府,隻有一個人是她無論帶著怎樣的複雜心情都能毫無顧忌地去相見的。
因為塵世的一切複雜都與他無關。
佛堂院子的門是大敞的,慧生在灑掃院落。
這一幕映在眼裏,一種不安在娉婷心裏生了出來。
寂清從來都是自己做這些事的。
“寂清呢?”娉婷匆忙走過去問。
乍見娉婷,慧生怔了一下才道:“小姐,寂清師父已經走了。”
“走了?”娉婷驚道,“他怎麼了?”
慧生忙道:“不不,寂清師父很好,他是回上國安寺去了。”
娉婷愈發詫異地看著慧生,“回上國安寺?為什麼?”
慧生道:“寂清師父是夫人五年前在上國安寺請來的,當時與上國安寺住持定下了五年之約,五年之後去留由寂清師父自己拿主意,現在五年期滿,寂清師父就回去了。”
她從法國回來就是在沈府裏見到的他,那樣順理成章地就認為他是屬於這裏的,從沒想過他還會離開。
“媽既然請他回來,為什麼還會讓他走?”
慧生答不上來。
也沒有機會答。
娉婷在意的並不是這個答案,而是那個人。
進門時一切的糾結都因這個人的離開而霎時被拋到九霄雲外,娉婷匆匆跑出家門,叫了輛黃包車就直奔上國安寺了。
到上國安寺時,日已西斜。
稀疏的香客從大門進出著,進門的人臉上帶著虔誠,出門的人眉目間掛著希望。
唯娉婷是焦急。
不像求佛,倒像是求醫。
“女施主……”一個小沙彌見娉婷這樣行色匆匆地進來,便迎了上去,還沒等說話,娉婷就急道,“寂清呢?我要見寂清!”
小沙彌道了聲“阿彌陀佛”,抬頭看著娉婷道,“女施主可是沈家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