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窗,冷雨,孤燈。
本是夕陽晚照的時候,卻因為一場瀟瀟秋雨而漫天溟濛。
“小姐,外麵下著雨呢,您這是要去哪裏啊?”看著娉婷從樓上匆匆下來要向外走,正在樓下幹活的千兒忙迎了上來。
娉婷隻說了聲“佛堂”,便又心事重重地往外走。
千兒趕緊抓起把傘送上去,不等再說什麼,娉婷已快步走入雨中了。
林莫然的話她聽明白了,從子軒那裏回來她便仔細整理了那些數據,可那些結果在她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對的。
所以她想起一個人,一個可以求助的人。
娉婷到佛堂時,寂清還在大殿誦經。
虔誠,專注,一如既往。
本是行色匆匆地來見他,此刻卻在誦唱聲中站住了腳步,在門外屋簷下輕輕收好了傘,靜靜等著。
看著那個燈火中盤膝而坐背影,這兩日裏的一切緊張恐懼焦慮都在一點點化為霧靄,漸漸消散在了冷雨之中。
不知為什麼,娉婷總覺得偌大的沈府中這裏才是她的家,每次來到這裏都好像是貪玩的孩子回家一般,或者傷痕累累,或者滿心歡愉,但終究是要回到這裏。這裏沒什麼好玩,但卻讓她無比安心。
是佛引導了這一切,還是這個人給了她這樣的感覺,她一時也分不清。
一刻,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過去,寂清仍沒有停下的意思。
微蹙秀眉。
直到慧生路過佛堂門前,看到娉婷詫異地叫出聲,“小姐?您怎麼在這?”
原本平和沉穩的誦念聲倏地停下,一時間沙沙雨聲異樣清晰。
娉婷一怔,忙道:“我……我找寂清,有事……”
慧生正要說些什麼,寂清已從佛像前站起身來,向慧生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
走到娉婷麵前,寂清微微頷首行了個禮,抬起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了一聲:“你回來了。”
娉婷心中一動。
不是她來了,而是她回來了。
在他心中她也是應該屬於這裏的嗎?
點了點頭,娉婷一時不記得該說些什麼了。
寂清微微含笑,道:“你說,找我有事?”
娉婷這才想起來這裏的目的,定了定心緒,道:“對,我有事問你。”
側身,寂清道:“外麵天涼,進來說吧。”
經堂,慧生端上一壺茶便退下了,寂清斟了兩杯,把一杯放到娉婷麵前。娉婷把茶杯捧在手裏,茶水的溫度透過陶瓷傳到她的手心,慢慢將她微涼的手掌溫熱。
在寂清依然溫和清澈的目光的注視下慢慢喝了幾口水,娉婷才抬頭道:“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得的是什麼病?”
寂清微微蹙眉,輕輕搖頭。
“我知道這個問題問得挺傻的,”娉婷垂下目光,看著手中茶杯裏兩片微微晃動的茶葉,“我是個大夫,卻問你這樣的問題……”
少許沉默,寂清依舊是平靜地道:“他很好。”
娉婷抬頭看了看他,清淺微笑,澀澀地道:“謝謝你。”說著,微微蹙起眉來看著寂清,認真地道:“不過,我還是想聽你說實情。我是個大夫,如果連我都逃避現實,那病人就沒有機會了。”
不見才短短兩三日,眼前人卻像是經曆了幾年滄桑。
輕輕搖頭,寂清道:“他很好,這是實情。但是,你不太好。”
娉婷微微一怔,旋即綻開一個明朗的笑容,“我很好啊,就是……就是這兩天在外麵玩累了,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寂清微蹙的眉心愈緊,在眉心處凝出了一個清淺的川字。靜默了一陣,寂清頷首從手腕上取下了那串綠檀佛珠,雙手捧送到娉婷麵前。
“給我?”娉婷對佛門規矩知之甚少,但至少知道佛珠對於一個修行人來說是極重要的東西。這空門人日日撚在手裏的聖物放在她身上又有何用,娉婷搖手忙道:“不行不行,這個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吧,我不能收。況且……我又不念佛,這個也用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