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什麼呀!沈家老太太多英明啊,能把這麼大的家業便宜給一個浪蕩公子?”
“這可說不定啊,沒聽說嗎,沈家的太白樓已經正式交給老三了。”
“那有什麼,我還聽說,沈家的大興錢莊還交給老大了呢!剛一管事就是錢莊的生意,這明擺著就是要搶回大權嘛。”
“讓他搶,他又能拿得住幾年啊?人一沒了,估計連媳婦都得讓人分去,有了權又能怎麼樣,啊?”
“嗬,您老說的這話在理……”
“那可不,曆朝曆代不都是這樣嘛,就是皇帝死了也顧不了身後事啊。我要是那沈家老大,幹脆什麼都別爭了,反正到頭來都是那樣,倒不如過幾年清淨日子得了……”
起身,子軒大步邁出了醫館的門,不理夥計在背後的叫聲。
上了馬車,一陣咳嗽,良久才平複。
“大少爺……”車夫待那咳聲徹底停下了,才小心地道,“現在可要回府?”
“回吧……”
揚鞭,又是一路風塵。
回到恒靜園,子軒一言不發,衣服也沒換就進了書房,把門反鎖,任誰叫門也不理。
一個時辰後,靈玉能想到可以求助的人隻有寂清了。
讓冷香和薔薇侯在恒靜園,靈玉帶了兩個小丫鬟親自去了佛堂。
嫁入沈家半年,靈玉頭一次自己來找寂清。
經堂裏,靈玉向寂清說了子軒這些日子的反常,最後又道:“寂清師父,還要請您移步恒靜園,勸勸他才好。”
看著靈玉眉心凝結起的濃濃的擔憂,寂清心中輕歎。
作為沈府裏除了子軒本人之外最了解子軒的人,寂清在靈玉的敘述中印證了自己先前的推測。
不愛權的子軒果真是要為了心中的牽念而求權了。
這場違心的角逐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寂清即便不涉塵世也已了然於心。
隻是每每想起子軒所說的那句“死人的心思”,以及隨之帶出的彌漫人心的悲哀,寂清想要勸阻子軒的念頭就被消融殆盡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唯望君安。
換做是他,他或許會比子軒做得更為堅定吧。
“阿彌陀佛,”良久,寂清用那超塵的聲音清晰地道,“女施主,理解與寬容就是最大的慈悲。”
隻此一句,寂清坐回案邊,埋頭經卷,再不開口。
直到日落黃昏,恒靜園裏的那扇門才輕輕開啟。
靈玉忙上前扶住滿麵疲憊的子軒,燒焦了東西的氣味也在門內湧了出來。
靈玉滿是擔心地道:“這是怎麼了?你燒了什麼東西嗎?”
子軒未語,隻抬手按著額頭。
靈玉扶他到臥房的躺椅上,冷香隨即把飯菜端了進來。
靈玉把碗碟一一擺到桌案上,邊道:“一天都沒吃什麼了,多少吃一點。”
見子軒沒動,靈玉端起碗粥,坐到子軒躺椅旁,“不想吃飯也要喝點粥,不然一會兒吃了藥更難受了。”
子軒睜開眼睛,隻是看著靈玉,並沒去接她手中的碗。靈玉剛拿起勺子,子軒卻忽然伸手把靈玉擁進了懷裏。
“小心燙!”靈玉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喊全,碗“叮”地摔在地上,人已被子軒緊緊摟在懷裏。
“你……”靈玉被他嚇了一跳,卻是動也不敢動。
隻有子軒自己清楚,那被他化為灰燼的是五封寫好的休書。一個下午,寫了燒掉,燒掉又寫,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寫篇文章對他而言也會成為一件如此艱難的事情。
他從沒發覺,這個不聲不響中進入他生命的女人已然對他如此重要。到底該在自己離開後留給她什麼才能讓她安穩地生活下去?是一紙休書後的自由,還是錢權帶來的安逸?五張休書的思考後,子軒發現,唯有自己方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將來。
此時擁她入懷,如一場生離後的重逢。
隻是伊人未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