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若華鬆了一口氣,往路邊的梧桐樹下站了站,接過碧環遞過來的水囊,喝了一半,仿佛那水馬上就成了汗,紛紛往身上鑽,後背,已經濕透了。
“碧環,去把這包袱皮在那水裏泡一會,搭在油紙傘上,五裏地咱們走了這麼一陣,也快要到了,剩下的東西拿著,順便洗洗你的臉。”
泡過水的包袱皮搭在油紙傘上,果然的涼快了不少,至少那傘能夠起到作用了,主仆二人往自家的莊子裏挪去。
為什麼路途這麼長,到最後隻是機械的往前走,穀若華額上的汗水慢慢往臉上淌,有一滴順著睫毛滴進眼裏,她也顧不得那麼多,隻知道,隻要自己前進一步,就離莊子近一步。
終於到了,看見一條半米寬的小溪,裏麵的水還在緩緩流淌,連日來的提在心頭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她多慮了,爹早就說過,穀家雖然沒落了,但是這留下來的莊子卻是寶地,旱澇保收不說,莊子後是大青山,時不時的就能吃上山珍,稻田平整又成片,秀水河從中橫穿而過。
就算這麼久沒有下雨,就算一路上兩旁的稻田已經枯死了不少,莊子裏也沒有什麼事情。
兩人正要轉身,見田埂上站起來一個灰衣赤腳的孩子,六七歲模樣,渾身髒兮兮的,也難怪剛才沒有看見他。這時候,她也仿佛沒有看見她們一般,經過若華二人時頭也不抬,就直直的順著往前走,嘴裏還念念有詞。
碧環攔在跟前,“小泥鰍!你在這做啥?”
小泥鰍這才看清楚來人,“爹讓我看看水到什麼地方了,他們都在河裏提水,說咱們的禾苗快要枯死了!”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人的心又提了起來。
到河邊,穀若華看著小泥鰍的爹,老田頭,此時泡在河裏,用木桶打水,其餘的漢子排成一列,往上傳著木桶,最上麵一人把水倒進她們順路走來的小溪之中。
怪不得水渠還有水流,竟是到了這一步了嗎?這麼一整片的稻田,就靠這樣提水無異於杯水車薪。
老田頭滿臉汗水的順著臉上的紋路往下流,這粗壯的漢子見到穀若華的第一句便是帶著哭腔,“小姐,咱們的禾苗怕是保不住了。”
一瞬間,穀若華覺得頭頂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
日久不雨,秀水大河水位驟降。
秀水河河岸甚高,三條支流蜿蜒在這片田地之上,老田頭帶領的這群人此時正在秀水河的支流秀波河中奮戰,這河麵寬不過三丈左右,剛好的有一半稻田靠河水的澆灌。
而此時的秀波河,水麵窄了不少,河兩邊裸露出了淤泥,站在泥濘之中的漢子,都滿頭大汗,不停的傳遞著木桶,然後倒進小溪裏。
穀若華張嘴想要說什麼,結果卻什麼也沒有說,扭頭便走。
碧環撐著那搭了包袱皮的奇怪紙傘亦步亦趨。
順著小溪一直走,再繞過田埂,繡鞋早已不成樣子,穀若華的眼睛卻是在那綠波之中來回,幽幽歎息一下。
“小姐,這不是還綠油油的嘛,河裏還有水。”
“要是還有辦法,老田頭是個莊稼老把式,他用得著這般運水嗎?那條小溪裏頭的水這樣流淌,就算能夠保住周邊一點,你看這裏頭的有用嗎?現在還是綠的,你看這裏還有沒有水,這麼熱的天氣,等這泥巴幹一些,這禾苗還能活下去?這要是今年沒有收成,鋪子一空,你說今年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