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岑鵬張嘴噴出一口血,身體在馬背上搖搖欲墜。
全明白了,到現在他全都明白了,整場戰鬥,指揮者根本不是劉秀,而是另有其人!對方充分利用了他急於為青雲榜正名的心思,施展了一個連環計。劉秀所部,根本就是一群誘餌。隻要他率軍離開了棘陽,就已經徹底輸了。無論他剛才是勝是敗,老巢都會落在早就跟叛匪有勾結的任光之手。
“阿爺,阿爺,你怎麼啦。你不要生氣啊,你,嗚——”?岑彭的兒子岑遵,在馬車中嚇得嚎啕大哭,卻被自己娘親一把捂住嘴巴,生怕擾亂了岑彭的思路。
“兒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全家不都還平平安安在一起嗎?”?岑鵬的母親,也含著淚,柔聲安慰。唯恐岑鵬無法忍受戰敗的恥辱,做出什麼不理智的選擇來。
“娘親說得是,孩兒,孩兒心急了!”?不願讓母親和妻子為自己擔心,岑鷗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大聲回應。
“將軍,剛才任縣丞親自送小人離開的棘陽,此地距離城門不遠……”?家將岑福見到機會,趕緊又大聲提醒。
“走,去宛城,去宛城向前隊大夫請罪!”?岑鵬又擦了下猩紅色的嘴巴,咬緊牙關,飛身跳上車轅。親自揮鞭趕著馬車,快速向宛城駛去。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暗暗發誓:“村夫劉縯,無賴劉秀,岑某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啊嚏——”?正在整頓隊伍的劉秀,猛然打了個噴嚏,皺著眉頭四處張望。
冬天的風有些冷,特別是吹在剛剛出過汗的身體上,更讓他感覺刺骨地寒。在他身邊的鄧奉、朱佑、嚴光三個,跟他感覺差不多,每人的身影都十分蕭瑟。雖然大夥剛剛打敗了岑鵬,雖然剛才的勝利堪稱輝煌。
這一仗,幾乎全殲了岑鵬麾下的棘陽營。而義軍的損失,卻隻有四五百人,並且主要集中在騎兵當中。留在山丘上堅守陣地的步卒,戰死和受傷者,都沒過百。並且受傷者大部分都是輕傷,稍作醫治,用不了多久就能重返戰場。
受過傷後重返戰場的老兵,遠比新兵強悍。經曆了戰鬥的流民,很快也會變成合格的士兵。再加上繳獲的戰馬、鎧甲、刀矛、弓箭,劉秀所部右軍,很快就會脫胎換骨。然而,劉秀、鄧奉、朱佑和嚴光四人,卻誰都開心不起來。
興奮和熱鬧,都是劉雙、劉賜、劉稷和普通兵卒們的,他們四個,跟周圍的人群,格格不入。
充當誘餌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在四人預先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而以四人的聰明,又不可能到了現在還沒想出,自己於這場戰鬥中究竟充當了什麼角色。因此,當勝利終於到來的那一刻,竟不知道是喜是悲。
“文叔,士載、仲先、子陵,你們幾個愣著幹什麼,還不整理好隊伍準備進城?!”?馬三娘風一般衝過來,衝著眾人大聲喊道。數日不見,她的個子仿佛又長高了一些,人也更顯得英姿颯爽。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學會了叫大夥的表字,而不是少年時代的綽號。
“馬,馬上就去!”?劉秀臉色,立刻綻放起一團笑容,策動坐騎迎上前,與馬三娘並轡而行。“三姐,虧你和馬大哥來得及時,否則,我們幾個今天非在岑鵬手下吃大虧不可!”
“誰讓你不躲他遠點兒?明知道打不過,何必跟他硬拚?”?馬三娘衝著他翻了個白眼兒,帶著幾分心疼,大聲數落,“別跟我說,你的斥候沒提前發現他。你們幾個隻要帶著隊伍迅速後退,他即便緊追不舍,能跟上的也隻有騎兵!”
“嗯,嗯哼!”?劉秀被噎得喘不過氣,刹那間,心中卻好受了許多。
如果按照常規思路,發現岑鵬帶著棘陽營主力傾巢而出,肯定應該主動退避三舍。如此看來,大哥和習鬱他們在做戰術布置時,並沒有存心想讓自己帶人去跟岑鵬拚命。而自己,卻有些過於在乎一時勝敗,把引蛇出洞,硬生生打成了堅守待援!
“你們幾個呀,就是放不下麵子!”?馬三娘又白了另外三人一眼,帶著幾分關心補充,“打仗哪能老跟人硬拚?發現沒有勝算,跑路就是~保留下實力和小命,下次才能撈回來。如果不管實力多寡,遇到誰都硬碰硬,即便是精鋼打造的身體,也早就碰碎了。哪可能有什麼將來?!”
“嗯哼,嗯哼,嗯哼!”?眾人連聲咳嗽,低下頭,不敢與馬三娘的目光相接。心中那種被拋棄了的感覺,卻瞬間所剩無幾。
正尷尬間,卻又見馬武拎著一把門板大的鋼刀,氣喘籲籲地走了過來。先困惑地朝著大夥皺了下眉頭,隨即臉上就綻開了笑容,“你們??啊,我想起了來。劉秀、鄧奉、嚴子陵,還有豬油!行,能帶領一群新兵蛋子,跟岑鵬打個不相上下,有本事!不愧是太學裏出來的,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人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