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蒙蒙亮,唐子鄉的北門前,卻已經人頭攢動。進鄉趕集和走親訪友的百姓們,瑟縮著擠在堡門口,依靠彼此的身體溫度,來抵抗料峭的寒風。
按規矩,堡門早就該開了。然而,守衛堡寨的郡兵,卻遲遲不肯露麵兒。直到外邊的人求了又求,甚至開始大聲鼓噪,才懶洋洋地扯起門前的鐵柵欄,將厚重的木門打開了隻供一個人或者一匹馬通過的縫兒,然而對進出行人挨個搜檢,唯恐他們是綠林軍的細作,混到唐子鄉內,破壞“盛世太平”。
大部分百姓,都對郡兵們的這種陣仗見怪不怪,交上兩個銅錢的進門費之後,就舉起了手臂,任其隨便搜身。反正尋常百姓既不拿刀,又不佩劍,郡兵們想栽贓陷害都無從栽起,搜了也是白搜。但依舊有部分過路的旅人,對眼前堡寨的戒備森嚴模樣極為不解,找到機會,立刻向旁邊的進堡賣柴的當地人低聲求教,“這位仁兄,能不能跟您打聽點兒事情,這唐子鄉莫非還住著什麼皇親國戚,怎麼搜查得比宛城那邊還要仔細!“
”噓,聲!你想害死我啊?!”
被問話的賣柴漢子,立刻嚇得毛骨悚然。壓低了聲音先抱怨了一句,然後四下張望著回應,“沒有錢,你就老老實實排隊等著搜身。有錢的話,你就去側門那買個方便。那邊不搜身,但是進門費是二十文,有馬的話還要再翻一倍!”
“這,這不是攔路搶劫麼?” 旅人楞了楞,立刻明白了郡兵故意拖延百姓通過時間的用意,忍不住大聲抱怨。
“大哥,行行好,我跟你真沒仇!”
買柴漢子嚇得臉色發白,雙手抱拳,連連作揖,“您想找死,別拖累我。規矩是梁遊徼定的,你不高興,也可以直接找他理論。我就是個賣力氣吃飯的平頭百姓,人家怎麼就怎麼做,不敢多嘴!”
(注1:遊徼,鄉官,秦漢期存在,負責地方治安。類似於現在的派出所長。)
”梁遊徼?” 旅人楞了楞,遲疑著閉上了嘴巴。
遊徼是芝麻綠豆官兒,可“梁”這個姓氏,在新野、棘陽一帶,卻是數一數二的顯赫。從縣丞、捕頭、鄉老,再到屯長、軍侯、屬正,幾乎每個要害職位上,都有梁氏子弟。為了多挨一會凍就去招惹梁氏,非但不值,而且不智。
與旅人懷著同樣想法的百姓,顯然不止是一個。大家夥兒要麼耐著性子,繼續在寒風中排隊,要麼強忍怒火,走到唐子鄉的側門前,準備花費十倍的高價,以節省時間。
果然,正如砍柴人所,當發現有人願意高價買路,唐子鄉的側門立刻四敞大開。兩個滿臉堆笑郡兵提著竹籃,畢恭畢敬地從第一位高價買路者手裏接過銅錢,然後對此人腰間的環首刀視而不見,直接讓他大步入內。
第二位買路入堡者,是個牽著黑馬的中年壯漢。馬鞍左側掛著一杆長槊,馬鞍的右側,則是一張角弓和兩壺羽箭。守側門的郡兵,依舊隻管收錢,對此人的來曆和兵器的用途,都不聞不問。
第三,第四,第五個高價買路者,也平安通過。然而,到了第六個人的時候,郡兵頭目卻忽然下令收起了籃子,搶步上前,大聲招呼,“哎呀,朱四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可千萬別寒磣我,如果敢收您的入門費,我家遊徼知道後,非打斷了人的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