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劉秀,會故意給咱們留出一條生路麼?”吳漢喘息著低下頭,用極的聲音嗬斥,“千萬別再瞧他,咱們今晚如果不是瞧了他,怎麼會連他的麵都沒見到,就輸了個一幹二淨?”
“還不是你的,打起火把連夜追殺,不給他喘息之機?”王固被嗬斥得心髒一悶,反駁的話立刻脫口而出。
話音落下,他又恨不得立刻狠狠抽自己倆嘴巴。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功夫揭吳漢的短?萬一姓吳的惱羞成怒,丟下王某人獨自逃命。王某在這裏人生地不熟,豈不是要活活餓死在荒山野嶺當中。
好在吳漢的心胸,比他預料中的寬敞許多。聽了他的話之後,居然笑了笑,輕輕點頭,“今晚戰敗的責任,的確全在我身上。我原本以為,劉秀的性子跟我一樣,心裏顧忌著家人受牽連,哪怕被逼上絕路,也隻敢見招拆招,掙紮求活。我卻萬萬沒想到,他真的有膽子跟土匪勾結造反,主動向官兵發起反擊!”
“這……”王固聽得似懂非懂,仰著頭無言以對。
“走吧!別耽誤功夫了,趁著其他人還能再替咱們吸引一下劉秀的注意力!”吳漢原本也沒指望王固能聽懂自己的話,又歎了口氣,沿著崖縫繼續向上努力攀登。
劉秀的性子和吳某人一樣!
這,是當年他在太學門口看到劉秀第一眼時,就得出的結論。
一樣驕傲,一樣堅韌,一樣渴望著出人頭地,一樣不願意認輸,一樣為了達成目的可以忍辱負重,甚至臥薪嚐膽。
但是,人和人,終究還是有差別的。
吳某隻看對了劉秀性子中的一麵,卻沒看到另外一麵。當被逼得走投無路時,吳某人敢做且能想到做的,依舊是掙紮求存。而劉秀,卻會立刻掉轉頭來,主動發起反擊。
所以,劉秀敢讓青雲榜徹底變成笑話,而吳某人卻隻敢在太學門口的酒館裏彈劍作歌。
所以,劉秀敢化妝成西域胡女,下手割了王固的卵蛋,而吳某人,卻隻敢解答公主所出的難題,去跟王固等人的父輩稱兄道弟。
而今夜,吳某認為劉秀隻敢像老鼠一樣在山裏東躲西藏,絕對沒膽子殺官造反,給南陽的親族帶去滅頂之災。而劉秀偏偏就真的造了反,並且第一次出手就打了吳某一個全軍覆沒!
而今夜……
”吳漢,拉,拉我一把。我,我腳軟!”低低的求救聲,從身下傳來,將吳漢的思緒打斷。
目光迅速向下掃了掃,他看到王固那蒼白憔悴的麵孔。終究開始跟上來了,還沒蠢到去追王昌,還沒將自己的一番好心,全都當成驢子肝肺。
努力用雙腿和左臂撐住身體,吳漢騰出右手,解開皮甲,任其落向地麵。然後將鎧甲下的絲綢長衣也解了下來,用牙齒和右手撕裂,變成繩索。一端拴在自己腰間,另外一端甩給腳下的王固,“抓牢,別用力往下扯,否則,把我扯下去,咱們今晚就一起摔成肉餅!”
“嗯!”有求於人,王固變得百依百順。先用力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拉緊絲綢繩索,“姑夫,我不會忘記你的救命之恩。等回到長安之後,我一定想辦法報答你!”
終於從王家人嘴裏,聽到了“姑夫”兩個字,吳漢的身體,瞬間就是一顫。然而,他卻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低下頭,沉聲吩咐:“等回到長安再!現在,不要分心!”
罷,再不管對方如何反應,手腳並用,奮力攀行。很快,就拖著王固一道,消失於半空裏的濃煙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