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快進山!否則老宋他們就白死了。你活下去,才能找機會給他們報仇!”見劉秀忽然變得神不守舍,劉隆快速衝過來,大聲提醒。“凶手是富平寨的寨主王昌,冀州當地有名的大戶豪強。指使他的人叫王麟。還有一個叫吳漢,一個叫王固的家夥,此刻正帶著兵堵在山外頭。
“走!哪裏走?”劉秀的神誌,瞬間從悲傷中清醒,抬頭四望,卻又遲疑著拉住了坐騎。
除了王固之外,王昌、王麟和吳漢,他都已經見過。也知道吳漢的驍騎營,隨時都會追上來。然而,鹽車沒了,鹽丁沒了,民壯也沒了。他即便今僥幸逃得一死,遠在舂陵的家人,怎麼可能不受牽連?與其將哥哥,嫂子,還有家人,全都拖下水,倒不如自己今就就站在這裏,跟仇人拚個魚死網破!
刹那間,一股悲壯的感覺,就湧滿了他的心髒。身子迅速往下一歪,他從地上抄起了一杆無主的長矛。剛要開口讓劉隆帶著大夥先行離去,冷不防,卻有一個渾身是血的赤腳大漢衝了過來,一把握住了矛杆,“劉秀,你想幹什麼?!我們大夥,拚死拚活,才殺退了賊人。你可再把大夥往絕路上帶!”
“你是誰?劉三兒幹什麼,用不著你來管!”
“巨卿,鬆手,休得對劉均輸無禮!”
不僅劉秀本人,馬三娘和劉隆兩個,也都被嚇了一大跳。雙雙衝上前來,大聲幹預。
被喚做巨卿的赤腳大漢,絲毫不覺得自己失禮。一隻手繼續握著矛杆,另外一隻手則高高舉過了頭頂,“在下沒想幹什麼,隻是想告訴劉公子,他這條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剛才死了那麼多人,全都是因為他。如果他輕易就把命拚掉,所有死者都死不瞑目!”
“你……,你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要去跟人拚命!”馬三娘被得俏臉發燙,卻堅決站在劉秀身邊,強詞奪理!
“巨卿,劉均輸不是那種衝動起來不管不顧的人!”劉隆這才發現,劉秀表情和眼神兒都很不對勁,趕緊苦笑著給雙方找台階下。“劉均輸,這是我的好兄弟蓋延,表字巨卿。性子有些魯莽,但是出於一番好心!”
“我知道!巨卿兄請放手!”悲壯的感覺,像潮水般褪去,劉秀勉強咧了下嘴,心情瞬間無比沉重。
那麼多人因為自己而死,自己怎能還隻想著不拖累家人?!可如果就這樣走了,用不了半個月,貪墨朝廷賑災物資潛逃的罪名,就會落到自己和朱佑等人頭上,這輩子兄弟四個,都甭想再堂堂正正露頭。
“隻要你不死,別人無論什麼,都有真相大白的那!”蓋延雖然長相粗魯,心思細膩卻不亞於嚴光。眨了幾下眼皮,就猜到了劉秀的為難之處,扯開嗓子,繼續大聲嚷嚷,“況且退入山中,咱們未必就隻顧著逃命。如果有人敢追,山裏卻是咱們的地盤。隻要謀劃得當,保管叫其有來無回!”
“是啊,文叔,隻要你不死,他們就沒法肆意朝你頭上栽贓。咱們就有機會報仇雪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姓王的越想置你於死地,咱們越不能讓他如願!”
“劉三兒,是戰是走,你一言而決。三姐陪著你!”
……
嚴光、劉隆、馬三娘等人相繼開口,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關切。
一股暖流,從心頭緩緩湧過,將悲壯與衝動,卷得無影無蹤。輕輕從蓋延手裏抽出長槍,劉秀將其舉過頭頂,“好!大夥意思我都都明白!現在,請聽我的命令,帶上所有傷員,整隊,進山!”
“這還差不多!”蓋延滿意地拱了下手,然後扭頭衝向山口幸存的嘍囉、民壯和鹽丁。“弟兄們,劉均輸有令,先整隊進山,將來再尋機會向姓王的討還血債!”
“帶上傷號,整隊進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劉隆、朱佑和嚴光,也紛紛策馬跑向穀口,盡可能地組織起更多的血戰幸存者,帶著他們退向滏口陘。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有馬蹄聲,遠處傳來,鋪蓋地。
劉秀冷冷地朝著煙塵起處看了看,策馬退向穀口,染滿了血跡的頭發和衣角,被山風吹得飄飄而起。
今日迫於形勢,他不得不離開,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光明正大的殺回來,為老宋,為老周,為鹽丁,為民壯,為………,為所有無辜枉死的弟兄,報此血海深仇。
“劉三兒——”馬三娘不安地在身後喊了一聲,忽然覺得眼前的劉秀,與記憶中的模樣,大不相同。
凝神細看,她發現劉秀的發梢處,居然已經帶上了幾分亮白。在落日的餘暉中,像雪一樣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