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出口,劉昌本縱然早就已經猜到了淩憲打算,可此時當真聽到這回答時,依舊忍不住眼前一黑,胸中隻覺得氣血沸騰翻湧,喉間一甜,再也忍耐不住,咳了兩聲,倒坐到地上,喘著氣許久回不過神來。
“大人,大人……”
他這模樣嚇了那將士一跳,劉昌本卻是揪著胸口衣襟,長歎了一聲: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如今要苟全性命,非得往西北之上而逃,逃入蠻荒之地,唐軍才難以追逐。
可是偏偏淩憲野心勃勃,到了這樣的境地,還不肯輕易認輸,竟然往函穀關去了。
劉昌本何等樣的人物,哪裏猜不出淩憲心中的打算,他怕是仍想著,領兵攻入洛陽,也好學當日郭翰等人趁其不備,收複西京的舉動罷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當年老忠信郡王拚死拚活,背負罵名才得來西京的這一切,如今卻盡數全毀了。
劉昌本正痛苦難當之間,又記掛著淩氏血脈不知還有沒有尚存時,那原本向他報信的士兵卻突然低聲道:
“大人,對不住了。”
話音一落,劉昌本還沒反應過來時,那士兵從袖口中滑出一支匕首,用力便朝他肚腹捅去。
劉昌本先是覺得腹下一涼,隨即劇痛才傳達他四肢百骸。
他不停的顫抖,伸手本能的去摸肚腹。
這一刻他想起昨日之時,昔日舊友曾苦勸他的話。
淩憲早對他數次逆言多有不滿,私下裏也有人曾來勸他,可是劉昌本卻知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淩憲身邊趨炎附勢的小人眾多,好聽話淩憲聽得不少了,卻需有人直言以告形式的。
他其實早就已經隱隱猜到淩憲有殺他之心,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罷了。
劉昌本一想到此處,臉色越發慘白,捂了肚子,那士兵連頭也不敢抬。
不遠處有人傳來驚呼聲,似是有異變發生了。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看他年紀老邁,早前受了刺激便已經站立不穩了,此時又受了一刀,哪怕還未斷氣,秦軍前來時,也不見得能放過他的,因此那人隻頓了片刻,便將手一鬆,任由那匕首留在劉昌本腹中,自己則轉身便跑了。
俞昭成領了兩萬人馬連夜趕達定州城,而此時的城中淩憲的人馬早就已經撤離得差不多了,餘下的人原本不多,忠於忠信郡王的不過百十來人罷了,其餘人都是臨時從城中征調的老弱病殘,真正的精銳及年輕力壯者,早被淩憲帶離了定州城中。
受淩憲之命守城的劉昌本又遭人暗算,城中群龍無首,俞昭成輕易便將城門破開了。
而此時的淩憲領人連夜出城,一路奔波,直至天色將暗,才離函穀關近了,已經是馬疲人乏了。
夕陽的餘輝照不進這幽深的穀道,淩憲此時抹了把臉,眼皮直跳。
早前他接到了定州城被唐軍攻下的消息,此時俞昭成等人已經趕到了定州,如他手下謀士所說,這些人拿下定州之後,定會兵分兩路,一路與幽州裏戚紹會合,解幽州之危,攻打契丹首領屈刺,一路則有可能會派兵來追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