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伴丟失後,最忌諱四下亂找,尤其在黑夜裏,很容易因進一步的誤會而造成相互丟失,且相互越走越遠。我一人坐在沙灘上,猛然感到一陣久違的孤獨。這時到處都黑乎乎的,視線極為短促,盡管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但我必須原地不動,等那頭烏黑的科多獸回來。
這個時候要是能在海岸上升起堆小火,用樹枝夾著那隻鉗醒我的大海蟹,把它烤得通紅,再用匕首撬開蟹蓋,挖一口香噴噴的蟹肉送進嘴裏,那味道一定很棒。
不知為什麼,杜莫愛好烹飪,熱衷於做好吃的食物,但自從和他在一起,除了在種植園猛吃過一回牛肉燉土豆,幾乎頓頓挨餓。他總愛討論吃,我稍微能理解他追求些什麼,這遠非填飽肚子那麼簡單,而是一種生活態度,或許還包含著人生哲理。杜莫心寬體胖,卻是個有思想的家夥兒。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仍就不見杜莫回來,我這才警覺到,事情遠非我想的那麼簡單。杜莫遲遲不歸,足夠證明了一點:他遇上了麻煩。
最實際的推測,是他一定獨自奔上了丘陵,隻是丘陵後麵到底是怎樣的環境,我現在仍不清楚。我坐起身子,扶著大石頭睜圓眼睛,仔細勘察山體走勢,判斷杜莫會沿著那條山坡奔上去。
若光線能再好一點,我就可以辨認他留在沙灘上的腳印,但眼下月色昏沉,我隻能判斷丘陵的大概輪廓。從灰蒙蒙的右側嶺坡中,能依稀看到一條淺色的凹線,如果這一帶常有人走動,那很可能是條細長的山路。
我必須抓緊時間,假如拖延到天亮,又會增大行動的危險性。萬一杜莫被人抓住又挨不住刑訊,相信晨曦未到,大批持槍的隊伍便會沿著山頭搜索過來。這種開闊遼長的海岸,是很難躲避覆蓋式搜捕的,那時我隻能鑽進海裏被活活餓死,或以身挽救快要餓死的鯊魚。
踩著一塊塊高矮不一的石頭,我翻上一片低矮的草叢。浸透海水的軍靴,被足足曬了一天,現在穿在腳上十分幹爽舒服。
一陣急速奔跑,我很快閃進一片鬆樹林子。漫山清涼的空氣,飄蕩著淡淡鬆籽兒的香味。上到丘陵山頭,可俯瞰到一條小河,河兩岸零星住著些散戶,那些格調灰暗的小房子,看上去可以移動。想搬家時,找輛柴油汽車,掛在一起就可以走了。
晨曦漸近,我找了一條通往山下的小路,走了沒多久,山道下端的晨霧中,一個黝黑的黃皮膚女孩若隱若現。她好像推了一輛破舊的自行車,正吃力地朝坡頂上走來。小姑娘約摸十二三歲,頭發長且淩亂,由於缺乏梳洗,兩側的鬢角都打起了卷兒。黑色破舊的自行車,在柔弱女孩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高大沉重,仿佛是這個帶輪子的鐵家夥在挾持著女孩走路,而不是被女孩推著。女孩的額頭剛剛高過車把,起伏的小腦袋後麵,有隻白色的泡沫箱子,被髒兮兮的麻繩捆在車座上。
一件寬大的舊衣服,做工粗糙簡單,胡亂套在小女孩身上,顯得她人更小,人幾乎被衣服蓋住了。衣服上麵的紅色大花紋,出自農家織布機。很顯然,這是一個貧窮人家的小女孩,過早地承擔起了生活的艱辛。
為了不嚇到女孩,令她產生尖叫,我悄悄繞到她身後,通過白色泡沫箱子的遮掩,足足貼近她尾行了一分鍾,見女孩身上並無引爆裝置,這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左手掌牢牢地按住小丫頭幹裂的嘴巴。
“啊……”沒等她把啊字拉長,我右手一把攥住自行車的橫梁,連人帶車一起拎進濃密的樹林。跑動中,我刻意小心,注意不讓女孩的自行車被弄壞,假如弄碎箱子裏的東西,或許她的家人會因此而打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