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艙門裏麵,一條長長的胳膊彈出,端持著一把FN57手槍,連續朝我射擊。白天的時候,我見過傑森約迪用的武器,那是隻技術非常領先的短頸熱武器,殺傷性能很強。
四五條斷斷續續的火線,衝我急速飛來,我忙蹲下身子,擠進山壁縫隙。這棵狙擊時依靠的樹木,不是隨意而選,正因為它旁邊有容納身體的凹槽,受到海盜還擊時,若來不及後撤,可閃身躲進裏麵暫避。
我掏出手槍,憑借感覺探出手腕還擊。倒不是為殺死傑森約迪,隻想壓製一下他的火力,使自己盡快脫身逃離。如何和這個家夥對射廝殺,那就太不理智。
即便海盜頭子死了,母船上留守的海盜不是兒童,他們仍可開著大船離島;假如傑森約迪的運氣比我好,留守在盆穀凹地的伊涼、蘆雅等人,就沒那麼多生存下去的選擇,隻得跌入悲慘世界。
“啪啪啪,啪啪啪……”我急速的扣動扳機,打光一把手槍的子彈,然後匍匐著往後方爬去。每爬十米,我就拉動一下手中釋放著的魚線。
綁在樹腰上的另一把手槍,酷似一隻木偶,隨著操縱者的拉拽,執行著預定命令,朝甲板的方向射擊。“啪啪,啪啪……”傑森約迪的射擊手感很棒,我從其槍聲中便能感覺,這是個臨危不懼的家夥,即使此刻成了光杆司令,心態依舊保持原有的平穩。
但他卻沒識破我的謀略,仍煞有介事地朝那個綁手槍的大樹還擊。當我爬出一百多米遠時,又挑逗性的扯拽魚線最後一下,拉斷絲線的瞬間,遠處黑暗中的大樹,剛好打完最後一顆子彈。
傑森約迪也打光了手槍彈夾,好像換成一把阿卡步槍,還不依不饒,嗒嗒嗒地朝冒牌的敵人射擊。
我起身奔跑,借著月光審視高高的岩壁,尋找一側比較利於攀爬的位置,盡快返回到峰頂。遠處的黑夜,槍火聲漸漸弱去,晨曦的時間就要到來。
這一夜,我沒有睡眠,海盜們也沒睡眠,既然成了敵人,誰都別想舒服。
淩晨五點二十三分,我艱難的攀爬到峰頂,四周盡是蟲鳴和鳥吟。今夜沒有一絲風,矮樹和草叢都安靜的睡著,緩解幾日來忍受暴風雨的疲憊。
我收好三根鉤繩,纏緊在腰間。樹林中,夜間捕食的大部分野獸,多吃飽胃口回窩歇息了。摘下背上的狙擊步槍,重新補充了彈夾,便朝密林深處走。天亮之前,我必須尋找到一個優良的狙擊位置,隱蔽地固守下來。
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再往敵人後方繞跑,僅存的那名狙擊手,性格瘋狂卻技術精湛,經過這幾天的廝殺,他一定摸透了我的作戰套路。無論牽魂替身還是魚線陷阱,再像先前一樣繼續采用的話,我就會被生命鏈條上的時間擠壓致死。
當初教授蘆雅和伊涼時,我曾深刻提醒,想在彼此射殺的戰場上存活長久,必須牢牢把握住相對論,萬物皆在變化著。自從兩架叢林直升機參與了這場多對一的廝殺,空降下十名海盜狙擊手,到現在一一狙殺的僅剩一人,正應驗了物競天擇,優勝劣汰。
所以,最後這名海盜狙擊手,不僅有著優異的戰術和技術,對我的了解也逐漸加深。很顯然,這些量變的東西,一旦條件具備產生質變,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射殺掉我。
上午七點二十七分,我在一片地勢較低的灌木叢潛伏起來。麵對強悍的敵人,不到萬不得已,切勿硬碰硬去較量。既然同是幽靈狙擊手,誰先暴露在對方的第一顆子彈麵前,誰就是最後的亡者。因此,我還得利用魚線,將猥瑣的戰術發揮到極致。
昨夜,那個未能射殺我的家夥,不管他是氣急敗壞,還是急中生智。接下來的死鬥中,我都要避開先前的套路,運用好將計就計的新戰術。
纖細透明的魚線,在強烈的陽光的下,幾乎無形。我使它牽扯住一株矮灌木,然後繞穿過幾枝樹丫,以Z型路線迂回到自己趴伏的狙擊點。
我敢肯定,假如異動的樹枝被僅存的海盜狙擊手發現,那家夥一眼便可識破,嘴角泛起冷冷微笑,接著擺動狙擊鏡,順著魚線找到鮮活的肉身,一槍打爆我的頭。
所以,當魚線平鋪過草叢時,我將它改為暗線,地表上麵看不到魚線的走勢。肉紅的太陽,從海平麵升起之前,我就用匕首割了一大堆青草和藤蔓,碼在我選擇的狙擊位置。
附近的一撮亂石坑,剛好有我預先埋藏的武器。抽出一把嶄新的巴特雷狙擊步槍,捅進厚厚的草堆下,使槍管麵向前方利於狙擊隱伏的樹林濃密處。
我宛如沙雕師一般,站在觀看者的角度,又把陷阱精心裝飾一番,使它看上去像極了一個狙擊手,正隱埋在植物堆兒下,等待目標的出現。
魚線的明線末端,剛好從草垛底下穿過,接著便像進入隧道的火車,無論朝哪個方向彎轉,都不會露天看到。隻要運用智慧,利用大自然的贈與,設計如此的伏殺陷阱並不困難。
從周圍的小樹上,我削下很多Y型枝椏,把它倒過來插進草根上麵的泥土或碎石,當魚線以鑽褲襠的方式穿過中間,既不躍起暴露,又可以任意轉彎,避開敵手的順藤摸瓜。
而魚線暗線的末端,正是我真身偽裝的射殺位置。今天的太陽光線,和昨天一樣明亮刺眼,為避免望遠鏡和狙擊鏡折射反光,耽誤偵察對方的時機,我的伏擊位置,刻意選在一簇矮灌木下,無論上午還是下午,太陽從哪個角度斜射而來,都曬不到我頭部一米的範圍。
翻開下巴下麵的草葉,左手食指和拇指捏起預先放好在一旁的鯰肉幹兒,慢慢送進口中咀嚼。背包裏的食物,變得越來越幹硬,口感隨時間流失很多,難再吃出池春烹飪過的美味。
晌午十分,陽光熱辣辣,烤得人異常難受。我把頭深埋進獠長的草窠,幸好有片傘狀的小綠蔭遮陽,幹在臉上的碎草汁,才沒被直曬成僵固的麵具。
屁股和後腿,依舊蓋在厚厚的偽裝服下,隻因這部分享受不到樹蔭,裏麵的皮膚和毛孔上,早已滋滿汗珠,仿佛穿著棉襖掉進溫水,被沉重衣物吸裹的異常慵懶沉重,滋味兒很不好受。
我呼吸著熱浪般的空氣,頂在雙眼上的望遠鏡,透過額前垂下的偽裝布條,非常小心的朝遠處的樹林裏偵察,始終看不到絲毫端倪。偶爾吹來一股悶燥的風,眼前的野草,宛如旱區的禾苗,無精打采的擺動。視線平行望向盡頭,仿佛看到無形的火苗在跳躍。
我知道,那是低空滾過草地的熱氣流,為防止自己產生目眩,眩,我盡量多的低頭喝水。肩膀前麵,放著一個綠色的輕型水壺,這是在第一艘衝進森林大河的遊艇上所得,那天獲得三個水壺,另外兩個分給了蘆雅和伊涼。
狙擊偽裝時,仰起脖子喝水很危險,我便在硬幣大的壺孔上,提前插了一根植物做的吸管。裏麵雖不是椰汁,卻也是昨夜爬山時,從岩壁泉眼上接的甘泉。
峰頂上麵沒有積水和泉眼,最後一個海盜狙擊手的水壺,即使裏麵不空,到了現在也所剩無幾,怕連一個雞蛋殼都灌不滿。
他們那天從直升機上落下,要以閃電般速度完成任務,之後乘飛機返回母船,享受那裏麵我尚不知道的東西。
所以,每個海盜狙擊手,不僅沒足夠的淡水,更沒重要的爬山工具。雨停止了兩天,昨天毒辣的太陽,早把每條山峰曝曬的幹巴巴。
或許晚上的時候,他們可以伸出舌頭,添添沾上夜露的潮濕葉片,但這會兒看來,水的重要性空前提高,若把我和那家夥的射殺比做賽車,淡水就是彼此的汽油。
每隔五分鍾,我便扯動幾下魚線,終端那簇孤立生長在草皮上的矮樹,像人患了瘧疾,時不時劇烈哆嗦。隻要那個被淡水逼上絕境的海盜狙擊手,發現這莫名的異動,不管其朝矮樹射擊,還是衝厚厚軟植下露出十公分槍管兒的草堆射擊,我都可以在三秒中內捕捉到他身形,幹掉最後一個同職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