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再回船上,拿掄砸鱷魚頭部的鋼棍,肯定來不及。這塊兒碩大的鮮豬肉,對我和大船上所有的女人來講,很具重要性,令我半步也不敢離開。
千斤重的野豬,若是滾進水中,利用浮力拉扯到小皮筏跟前,倒也是個辦法,但此刻卻毫無操作性。別說數量龐大的食人魚群,會瞬間啃光我們用來逃命的食物,隻要有一隻成年鱷魚,趴在水底竄咬住野豬皮肉,足可以把我也拉下水。
漂落到這荒島以後,我漸漸察覺出一種怪現象。這裏的一切,可輕鬆獲取到,一旦想拿走占為己有,便立刻處於一種風險與回報高度正比的位置,極容易把人逼瘋。沒別的辦法,隻有把大野豬分屍,剁成幾塊兒往皮筏上搬。
在這種森林邊緣的“獸籠”中肢解大野豬,光野豬肥厚肚子裏的內髒氣味兒,還有隨意流動的豬血,就可成為召喚整座森林裏的殺機向該處聚集的無聲號角。
森林本身,就像一頭善惡兩麵體的怪獸,而我掄起板斧,砍下大野豬前後肘,剖開那肥鼓溜圓的肚皮,整片林表與河麵都隨之抽搐。我必須抓緊時間,盡快撤離這欲望的漩渦,它的高潮正是我生命的破碎。
斧韌劃開野豬棕灰色的肚皮,一大砣腸子黏滑著外流,像一捆捆窩囊著的大蔥,由青紅綠的漿液包裹。熱乎乎的濕氣,透著異常腥臭的氣息,另我胃液翻動,甚為作嘔。
這種氣味兒,對肉食動物而言,就像美麗女人的香水味兒,鑽進了光棍漢的鼻孔,刺激得大腦神經幻想出一幅幅柔糜畫麵。
鬆開大斧,拔出軍靴裏的匕首,我把右手碩大粗糙的五指,塞進這一團黏糊糊略帶微熱的內髒,如抓出長在泥坑裏的蘿卜,將野豬的肝和心髒扯了出來。鋒利的匕首,能輕鬆的割斷那些粘連的黏膜和韌帶。
這幾塊兒肝髒,算是野豬身上的好東西,回去給月經失血的女人滋補,以食代藥。最近幾天,好幾個蹲在艙廳一角的女人,大腿根部有烏血滑出的現象。等我忙完當務之急,就想法給她們換到幹燥暖和的地方睡覺。
扛著一塊兒百斤重的野豬前肘,急速往小皮筏上跑。來回折騰了幾次,總算把該拿的食物全部裝載進小皮筏。
筏底是那條鱷魚,上麵堆著八九塊兒板斧劈開的野豬軀體。那些花花綠綠的豬腸子,全部舍棄在野豬死去的位置。
其實,野豬大腸翻開後,在河中清洗,刷淨裏麵半消化的雜物,也是可以帶回,找些麻辣的野生山椒,合盤過油炒到微紅,既營養又美味。
無名小鎮的酒館裏,每當有人出得起錢,點到這份最昂貴的菜肴,滿屋喝酒的男人們,也會跟著聳鼻聞香,得意不少。這些懷舊的鄉思,不經意間又湧上心頭。隻可惜時間緊迫,容不得人去奢侈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