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晃原先號碼用的是最省錢的套餐,前些天移動充值點的小妹跟他說有個更便宜的套餐不過要綁定手機號,陸晃二話不說立刻就換了。樓小衡一直都沒有用電話聯係陸晃的習慣,陸晃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要給樓小衡打個招呼。
他把辣條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目光淡然地盯著遠處有力撞擊樓體的機械。
樓小衡悶了好一會,帶著複雜的心情慢吞吞開口:“現在能告訴我嗎?”
陸晃用眼角瞥他:“沒必要吧。”
“告訴我!”樓小衡壓低了聲音吼道,在陸晃涼絲絲的眼神裏很快軟化下來,“方便以後聯係,告訴我唄……”
陸晃默了一會兒,緩慢露出個笑,隨即點點頭。
他笑得溫柔,但又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滿意。這笑容讓樓小衡看得有點晃神。
他低頭把陸晃的號碼輸入手機,心裏默默想:這家夥沒頭沒尾的笑個毛,還笑得那麼……勾人。
大家又站了一會,看飽了就三三兩兩地轉身回鋪子。眼看到了該做晚飯的時間。
陸晃也撓著頭往小賣部裏走。今天的營業額再創新低,他沒心思做飯,更沒想過樓小衡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從貨架上取下兩桶方便麵,陸晃讓樓小衡去燒水。水開了之後兩人站在櫃台兩側端著泡麵哧溜哧溜地開吃。
樓小衡吃了一半,問陸晃:“這裏拆了之後你去哪兒住?”
這個問題完全是自然而然問出口的,樓小衡說出來了,才意識到原本對陸晃去向毫不在意的自己,不知為何已經在關注他的落腳點了。樓小衡自己先愣了一下。
陸晃沒理會他呆呆的表情,邊吃邊說:“不知道。拆遷款拿到手應該可以租個好一點的地方。小賣部在哪兒都能開,劃出來那片搬遷地也挺合適的……”
樓小衡一聽那地方居然是在據自己家車程一個半小時的郊外,立刻就不舒服了。
“那麼遠。”他說。
“無所謂,我又不經常出門。”陸晃吃完了麵,把湯和碗放在一邊,拿了杯子去倒開水,“聽說那邊的條件比這裏好一點。”
短暫的沉默之後,樓小衡有些猶疑的聲音響起:“要不……你住到我那裏去?”
樓小衡現在住的地方是自建樓裏的一個單間。自建樓每層有六個房間,他住在走廊盡頭,開了窗正對著對麵某個住戶的陽台,陽台上總是晾滿了各種年輕人的衣服。樓小衡當時租下這個地方是因為懶得再去別處尋找,就近落腳方便又便宜。他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基本上隻要有床、有獨立衛生間和熱水器和衣櫃,其他就很隨意了。
地方是不大,但放多一張折疊床、擠多一個人是沒有問題的。
樓小衡發出了邀請,很快心裏亂麻似的糾成一團。
對於自己為什麼發出這樣的邀請,樓小衡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辦法把原因理清楚。可憐陸晃,同情陸晃——他覺得應該是這樣的。住在那麼遠又那麼偏僻的地方多可憐啊,那邊還沒通公車,陸晃又是連二手單車都不舍得買一輛的吝嗇鬼,以後就要遠離城市中央的花花世界了:樓小衡簡直要為本來生活就很無趣的陸晃感到悲傷。
還有,他還需要在陸晃身上榨取更多的剩餘價值,誓要把資本家的嘴臉貫徹到底。樓小衡一邊喝著麵湯一邊十分堅定地想。
“嗯?你舍不得我嗎?”
然後他在陸晃帶笑說出的這句話裏嗆到了。
“怎、怎可能!”樓小衡第一反應是辯解,隨即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改了說法,“呃對啊,是舍不得啊。而且我家裏常常空著,你去住很方便的。”
陸晃搬了張凳子坐在樓小衡對麵,卻沒有正眼看他。他剝了根棒棒糖放進口裏,舌尖繞著那顆鮮紅的糖舔了又舔,挺久了才說:“不好吧。”
樓小衡看他舔了半天糖就冒出這麼一句話,真是有些無力:“好的,很好的。我那裏交通比這邊方便,你出門走五分鍾就是一個公交大站。而且樓下還有好幾家早餐店粉店,你也不用老是做飯那麼麻煩。”
“你不喜歡我做的飯?”陸晃扭頭,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和失落,但很快又轉為無波的平靜,“也對,沒什麼好吃的……”
“不不不,我喜歡,非常非常喜歡!”樓小衡忙不迭解釋,“老板你別想太多……”
“還是算了。我得工作掙錢,去你那裏住的話小賣部就開不成了。”陸晃牙齒稍動,把糖給咬裂了一點。
“工作啊……”樓小衡飛快地在腦子裏想著自己住的地方附近有沒有正在招人的地方,這時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來電的是經紀人田凱。田凱讓樓小衡現在立刻趕回歡世,馮越廣剛從香港忙完《師兄》的宣傳飛回來,《春月秋時》的劇組成員他全都要見一見。這件事很急,樓小衡也顧不上這頭和陸晃還沒討論出個結果,隻得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