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點實際的,我陸丁年方二十八還沒娶妻生娃升官發財,怎麼也不想死得早啊。所以再三糾結,明智地決定把這兩天遇到的這團危險“亂線”從腦內踢出去,堅決不再與之糾纏。
哥慫了,不敢再陪著玩行不?!
哥繼續高舉唯物主義大旗堅挺萬萬年,平平安安地過咱混吃等死的吊絲小日子不行麼?!
主意打定後下班就直奔銀行取了一萬塊。畢竟家還是要搬的,再怎樣也不能住在鬼錫蛋的樓下了,先補上一個月的房租好讓房東給寬限幾天,給我留出充足時間找個新的吊窩。
心無事就骨頭輕,當我哼著抗日紅歌,肚懷沙縣名特產,邁著大方步踱近家樓前時,卻看到一大堆人圍在樓前指指點點,窸窸索索。
樓道前還停著救護車,甚至還有一輛警車。
艸,又怎麼了?!我心驚肉跳地吐掉齒間的牙簽,隨手抓住正站在人群最外圍處,伸長脖子看熱鬧的一五色鬆雞頭美少女。我跟她算是半個熟人,她在小區門口的美嗒嗒理發店打臨工,我去洗剪吹過幾次頭,每一次都沒能美嗒嗒地脫胎換骨。
“美女,咋回事?”
“一老頭吊死在自家廁所的門框上,警察都進去兩個小時啦!”
充滿著殺馬特獨特芬芳的美女一臉興奮到怪異的表情,細長的小脖子伸得快扭了關節的樣子。
“哪家老頭?”
“好像是那樓第四層的一老頭。”美女伸出黑指甲優雅地一指我住的樓,並精確地點向第四層。
四樓三戶人家,其中兩戶各有一老頭,到底是誰?!
頭皮“嗡”的轟成渣,我放開美女,拚了老命擠開人群,耳際滑過各種圍觀者的竊竊私語。
“作孽啊,聽說昨天租他房子的跳樓了,今天他也跟著去了。”
“哎呀,這個死得真奇怪,是不是有啥內情啊?”
“是不是漲房租的糾紛啊,連著兩天死人也真是……”
“唉,我就說像我們這種老人多的小區不能租給外地人嘛,遲早會搞出事情。”
聽到這裏覺得不用再問了,心驚肉跳的預感無比精準--果然是王老伯!
我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本能地隻想衝到王老伯的房子裏去看個清楚--這特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喂喂,你怎麼回事,沒看到拉著線嘛,裏麵有案件,暫時不允許外人上樓!”一警察跑過來拉住了我。
我不由怒吼:滾,老子住上麵!
“你讓誰滾啊滾?住上麵也不行,先等一會兒再說。”警察不由分說地把我往外拉,一直拉到花壇邊。
我膈應地看著踢蛋昨天跌死的地方,現在又站滿各種不明真相看熱鬧的人。退出花壇,走到那位殺馬特美女旁邊蹲下,用雙臂使勁抱著腦袋。腦袋空得連滴水都蒸發幹淨,一片漆黑中隻反複滾屏一行字:“這特麼到底是咋回事?!”
我看到老房東一臉慘白地坐在救護車的後車廂,有一個醫護人員在給他量血壓。我還看到踢蛋租的那個六樓南窗已經被關上了,隻剩他的內衣短褲還在斷竿上晃來晃去。我更是仿佛看到自己又被一雙無形的黑手使勁地拽進了一團血腥黏膩的“亂線”之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我?!
我呆呆地翻著手機通訊錄,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叫“薄途”名字,然後按下去。
手機那頭響了好幾下,終於有人接了,一個沙啞的年輕男聲伴著亂轟轟的背景音,飄忽忽地傳過來。
“陸丁?”
我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吭出聲,盡全力壓製住自己要爆破肚皮的恐懼和無名狀的憤怒。
“你說樓下的老伯不會有事的!你說他不會有事的,但現在他死了!死了!死了!特麼他上吊死了!”
那頭沉默半分鍾,然後似乎歎了口氣:“兄弟啊,我說的是或許啊,昨夜裏也隻是猜測。”
“他死了,他死了,他特麼就死了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隻是反複地念叨著,腦子亂七八糟的。
“那封信在你手嗎?”薄途不耐煩地打斷這純粹是情緒發泄的囈叨。
“沒在,昨天拍了照就還給老伯了。”我擤了一把鼻涕,努力冷靜下來。
“你最好想辦法去找到信,然後看看那箋上有沒有朱勾出現。”
“為啥?”
“如果朱勾出現,這箋的任務就結束了,應該不會再有人死。如果朱勾沒出現……”
“你特麼不清楚的事不要再用‘應該’了,好吧?!”我沒好氣地堵他的話。
“我都說了自己不是高人,”薄途的口氣頗為無奈,“現在也隻能隨便猜猜,那你說吧,接下來還會出些啥狀況?”
我隻能語塞,當然也明白他未說完的前句最後是啥意思,不由煩燥地在原地直打轉。旁邊的美女甩著鮮豔如海葵毛的頭發,一個勁地轉頭瞅我,滿臉狐疑。我不得不再遠離她半米,背過身去繼續小聲地跟薄途聊這樁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