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在場的爺們做個見證。都是街坊,贏了也別說什麼彩頭了。誰若輸了,就請大夥吃碗茶,抓把落花生,大家夥樂嗬樂嗬也就過去了。如何?”茶館老板這主意可謂一石二鳥,即拉著老主顧不肯放,還給自己招徠了生意。他自己說完都心花怒放,讚歎自己實在太有才了。
“行!這裏有一個算一個,兩個月後大夥來吃茶。”王掌櫃看了那老劉一眼,道:“難得劉兄請客,可別駁了人家麵子。”
老劉嘿嘿一笑:“還不知道誰會鈔呢!”他端起茶碗裝作喝茶,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茶碗已經空了。老劉出聲叫道:“哎哎,茶神仙,你又躲懶去了?這兒的茶水給摻上啊!”
茶神仙正聽得有趣,被人這麼一叫方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跑了過去,卻還是沒躲過老板的巴掌,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惹得眾人紛紛大笑。
王老板卻笑得心事重重。
以他今日的身家,別說請這二三十人吃碗茶,就算是吃頓流水席也不打緊。
關鍵問題,在於麵子!
王老板自己也有些心虛。當日他聽親戚說起這位表兄的家書時,就有些覺得不可思議。但都是自家親戚,難道跟老劉一樣不上路麼?今日圖嘴上過癮,說得如此確鑿,若是另有誤傳,自己麵子往哪裏擱?
——還是先去姨夫家問問。
王掌櫃出了茶館,徑直往自家那所謂的親戚,姨夫家去了。他見了姨
夫。開口就說了這狗頭金的事,想請姨夫幫著說話,親眼見識一番。
誰知道他那姨夫卻有些不爽利,支吾道:“人常道財不可露白,這麼大塊金子哪裏能夠隨便給人看的?”
“姨夫,都是自家人,哪裏需要這樣提防著?”王掌櫃不悅道。
“你若是要看倒也無妨,我是怕你在外麵許了人來看。”姨夫顯然很了解王掌櫃的為人,事先堵死了後路。
王掌櫃心中一冷。暗道:我非但要給外人看,而且還要讓茶館裏人看呢!如此想想真是可能招徠禍事。
從姨夫家出來,王掌櫃悶悶不樂,雖然還是每日裏都去茶館喝茶,但隨著海船到來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他的心事也就越重。本指望眾人厭倦了這個談資,一如既往跟著報紙轉換風頭,哪知如今的報紙也是反複說些美洲開出黃金礦脈的事。王掌櫃和老劉的賭約幾乎每天都要在茶館裏被人說上幾十次。
徐梁治國七年十月,從美洲回來的大船終於在天津靠岸了。
王掌櫃一連數日去茶館都能碰上熟人問他:“掌櫃的。什麼時候能看到人頭大的狗頭金?”
“快了快了,等表兄回來吧。”王掌櫃隻能硬著頭皮敷衍道。
還好老劉是個厚道人,沒再當眾讓他難堪,這也讓王掌櫃頗為感念。
終於到了十一月頭上,王掌櫃姨夫家的表兄終於回到了京師家中。照規矩,親戚也有遠近。人家剛回家是不方便去打擾的,但王掌櫃實在忍不住了,提了點糕點水果便去拜門,想先親眼看看那狗頭金,也算定定心。
“那塊金子啊?”表兄道:“也不知怎麼讓人知道的。船剛到日本。就被朝廷的官人買去了。”
“買去了?”王掌櫃心中忐忑:這可是說不清了。
“是啊,朝廷用等分量的純金買去的。”表兄道:“從金子來說,狗頭金質地不純,裏麵雜了許多東西,朝廷買用純金買算是厚道的。”他歎了口氣,道:“不過金子再貴也總有個價,這麼大的狗頭金卻是世所罕見,要不是看在皇帝的麵子上,我未必不會回絕那些官人。”
表兄見王掌櫃麵露疑色,突然顯露出得意神色,道:“他們說是為了明年給皇帝賀壽,這狗頭金是美洲的特產,還算是我主動進獻的。”
王掌櫃一聽這話,道:“這樣也好,省得放在家裏也不安心。朝廷可給憑證麼?表兄可別被人騙了。”
“給,不給憑證我怎肯給他?”他那表兄道:“非但給了憑證,還有這張請柬,是請我去吃皇帝的壽酒呢!”
從唐朝開始,耄耋老者就是天子壽宴上的最佳配角。
王掌櫃展開請柬,看這上好紙麵上果然鍍金大字、鮮紅官印,全然皇家氣派。他沒看正文,或是看了也沒記在腦子裏,如同醉了一般將請柬小心翼翼還給了表兄。
“我恐怕是參加壽宴的百姓中年紀最輕的了。”表兄得意地顯拍道,絲毫沒有想過為何朝廷會知道他帶了那麼大一塊狗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