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身為浙江參政,與都察院並沒有往來。隻是警察在民間的影響力擴大之後,大量的案件由警察率先發現,所以與都察院也就有了政務上的銜接工作。
方文軒的弟弟被抓屬於機密,他事前並不知道,但都察院既然允許他取保候審,說明內部已經定了性,也就不妨賣個順水人情,也好方便未來的工作展開。
“其實也不是大事,國稅的人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一份賬簿底冊,還聽說有什麼江湖俠士相助,搞得跟戲文似的。不過從這底冊裏倒是足夠將幾個鄉紳大佬送去遼東安度晚年。”黃三解釋道:“他們最初讓令弟入股,也是存了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念頭,隻是還沒來得及走你這條門路,都察院的人已經先一步登門了。”
知道都察院的瘋狗不是針對自己家,方文軒也算是吃了定心丸,想想自己的委屈,也不顧顏麵,忍不住哭道:“黃兄,你說這官當得還有什麼盼頭?多大點事,就要如此提心吊膽的。”
“方兄,”黃三臉色一正,“此言差矣!”
方文軒被黃三當頭棒喝,連忙收斂心情,道:“是是,是愚兄孟浪口不擇言。”他頓了頓又道:“如今看報紙上動輒有官員發配遼東,真是如履薄冰。好些個怕都是被家人拖累的。舍弟嬌生慣養,不讀書明理,難保有一天不會釀成大禍。”
黃三對此深以為然,道:“這倒是不假,小弟族中也多有不肖子,幸好家祖是個明白人,治得他們不敢放肆。”
“哦?可有教我?”方文軒連忙取經。
“嗬嗬。玩笑耳,焉敢稱教?”黃三笑道:“家祖無非三個法子。凡是家中子弟浪蕩不堪教育者,便在遼東買塊地,將他遷徙過去,讓他自己獨立門戶,名在宗籍。實同發配。即便犯了大罪,也連累不到家人。”
方文軒微微搖頭:“這是老令公威德所在,我家裏卻是行不得的。”
若是讓母親知道自己將弟弟送去遼東,豈不是要翻天了?
黃三又道:“再次一等嘛,便是送去參軍。”他道:“聽說明年《兵役法》的實行省份要擴大到九邊,想來通行全國是難免的。軍中自有一片天地。又是個錘煉人的地方,又能給家裏帶來實惠,實在是個好法子。”
“舍弟年紀大了,又吃不得苦……”方文軒連連搖頭。
黃三暗道:你我這般年紀去當兵都可以,何況你弟弟,怎地就大了?關鍵還是吃不得苦吧。
“最後一個法子就不單是懲戒了。”黃三道:“有些子弟不務正業。其實本質並無差,隻是少個做事的機會。”
譬如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方家家大業大,你又不乏本金,不如直接出個本錢,叫令弟做個營生,一來漲些本事,二來說不定有所收益,給令弟一個安身立命的本錢,畢竟你也不能照拂他一輩子不是。”黃三開口道。
方文軒雖然年輕,但也是官宦世家出身,思想終究是傳統,略微思索一番道:“這倒是可以,隻是我擔心他打著我的名號胡作非為。”
“眼下你家已經被盯上了,還前怕狼後怕虎的做什麼?”黃三笑著說道:“將賬目記清楚,該申報的家產申報,自己幹幹淨淨的,弟弟再管教好,不就結了。修身齊家治國,你家要是管理不好,如何替天子牧民,你這弟弟終究是要費心的。”
都察院的三板斧無非就是釣魚執法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之類的手段。
大明雖然經過徐梁的諸多改革,但是終究無法擺脫宗法社會的影響,家族之中有借著官員的庇佑賺點錢,屬於常態。
當然,也有肆無忌憚給官員惹來麻煩的,都察院借此入手,拿下的門風不正的官員數不勝數,在遼東墾荒的主力選手,也少不了他們。
方文軒知曉自己的弟弟,若是被自己放出去,肯定會拿著他的名頭折騰,但是隻要自己管教的好,財務清晰,都察院也查不到自己的頭上。
“還有自己的名刺要放好,別讓家裏的宵小偷了去。”黃三又提醒的:“這兩年因為名刺而下馬的官員不少。這官場的陋習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的過來的,一份駕貼,說不準那個愣頭青就給你捅出去。”
這事兒栽了跟頭的還是陛下身邊兒出身的官員,當時在圈子裏頗為震動,黃三是方家家奴出身,所以消息基本上是互通的。
方文軒聞言連連點頭,“我已經行文,要求衙門力,凡是以我私貼走動的,一律按照偽造名刺之罪送官。”
“還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黃三連聲囑咐道。
黃三出身不好,所以凡事小心翼翼,自從得知名刺會惹事,嚇得他把家裏的名刺全都燒了,連帶著連自己的私章都換了,還跑到官署裏專門報備了一番,因為他清楚,像是他這種私奴出身的官員,最容易倒黴。
兩人再次對都察院的瘋狗們表示了無奈之後,黃三道:“今日來見兄台,卻是為了官道的事。”
浙江的官道原本比北方好得多。因為浙江富豪眾多,而鋪橋修路又是傳統善事,必須要做的。然而現在北方因為作戰需要,大量勞工修建標準道路,這些年來反倒把江南比下去了。
“賢弟也在關心此事?”方文軒略有些頭痛道:“如今修路的費用日益巨大,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小弟卻是在關心官道的用料。”黃三道。
在道路硬化工作上,最初是以夯土路為主,比之爛泥路要強了許多。隨著人力和財力的充沛,碎石路也總算步上了議程,從排水性能而言又要比夯土路強許多。當然,現在北方還處於小冰河期的旱季之中,對排水的問題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