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於習慣了箕坐的朝鮮男人而言,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又過了些許時候,幾個老軍卒開始在院子裏布置帷幕,並且來得早的考官也出現在了廊簷之下。他們都是年不過弱冠的年輕人,腰杆挺得筆直,微微昂著頭,相互間品評著這次的考生,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
當然,今日他們是考官,比之考生自然是高的。
三聲鍾響,一個老軍卒站在正堂之前,放開喉嚨喊道:“時辰到!凡諸考生,各備身憑,聞號以進!”
下麵的各國考生頓時鴉雀無聲,靜靜聽著老軍卒叫號,生怕錯過。
樸思孔也頗為緊張。他聽說口語考試大約是十中取三,這裏五十餘人,算來隻能取十五個,競爭壓力還是有些大。
隨著帷幕之後人影晃動,十二個考官入座。
不一時,老軍卒大聲喊出了一個個號碼和姓名字號,其中不少都是標準的漢人名字。樸思孔知道這是在朝鮮經商的漢人子弟,先以朝鮮話騙取簽證,然後再以外國人的身份考學入仕,可說是一條捷徑。
——大明也不管管!
真正的外國人看著這些渾水摸魚之輩,眼中噴火,心中不爽。
大明卻是沒辦法管。
市舶司的簽證官不可能進行細致有效的背景調查,所有文件都是朝鮮官方出具的身份證明。而這種證明在朝鮮是明碼標價,反正對地方官又沒有壞處。
反過來說,這種行為對大明朝廷的損害也不大。因為分配給外籍官吏的職位都是低級的吏目崗位,上升空間不大,主要是一種同化手段。考滿合格的話,更多還是派往台灣、遼東、朝鮮任職,至於其實際是明“上麵的意思是,凡參加了四夷館試的外邦學子,隻給三等考評,盡皆錄用。”
秦玉娘坐在主座上,召開司內會議。現在文教清吏司的管轄權越來越大,隻要關於考試和學校的事就能送到她手上來。
李邦華作為首輔,當然不可能每天來禮部坐堂,整個部務都落在了秦玉娘肩頭。
司裏職權大了,人手自然也需要擴張,以至於一個司開會就得借大堂,即便如此還坐得滿滿登登。
“秦主事,咱們這邊好說話,但如果日後吏部給出‘才不堪用’的評語,咱們的考成也要拉下去的。”一個操著南方口音的文吏語帶幽怨,暗道女官都太好說話,上頭說什麼就是什麼,絲毫不知道為自己的權益爭取一番。
這的確是女官的通病,更體諒大局而不介意犧牲自己。
不過這次卻是某些人多慮了。
“這回不出分數。”秦玉娘道:“隻分優等,合格,尚需努力三類。正是吏部那邊的要求,有備案的。尚需努力那一類的外邦考生,日後出現問題不算咱們的過失。”
底下抱怨的聲音這才杜絕。
吏部這麼做當然是有其原因的。非但京師四夷館的考試如此,浙江、福建、兩廣等地的四夷館一樣拿到了吏部的文移。主要原因是濟州、台灣、遼東三地的官吏實在難以湊齊。吏部銓選名單幾乎都空了,卻還是不夠用。
反正都是抄抄寫寫的工作,讓琉球人去台灣、朝鮮人去遼東,異地治理,既可以培養人力,又無關大局痛癢。
惟獨濟州島上漢官的比例最重。
為了鞏固統治。島上朝鮮人連書吏都不能擔當,最多做做工頭和翻譯。從官員到吏員,統統從大明本土調派。因為同樣是化外之地,又地處孤島,麵對倭寇,濟州官員的在正常薪俸之外還有額外的“海島津貼”。日後也可能推廣到台灣和海南等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