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針法並不甚難,公子可用心記下——”
那兩朵雪蓮太過貴重,雖是對方自願,可霽雲的性格也不願虧欠於人。
話未說完,就被少年不耐煩的冷冷打斷:
“怎麼那麼多廢話,你自施針就是。”
霽雲皺了皺眉,也不知哪家的熊孩子,這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壞。
便也不理他,回頭揚聲叫了姬二進來,邊講解,邊施針,姬二很快明白了霽雲的意思,忙小心記下。
那少年沒料到霽雲小小年紀,竟是比自己還處事穩重,兩相對比,倒顯得自己跟個無事生非的娃娃相仿,便重重的哼了聲閉上眼不再說話。
姬二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不把外甥的話放在眼裏還能好端端和羽兒同處一室的,看向霽雲的眼神兒瞬間崇拜無比。
霽雲深知少年這是痼疾,又是第一次施針,必然劇痛無比,便盡量下針輕柔些。
那少年倒也是個強的,雖是疼的身體一次次痙攣,卻硬是一聲都沒哼。
好不容易施完針,霽雲已是出了一身的汗。看姬二的模樣,應該也已然把這針法記了下來,霽雲便起身告辭。
打開房門才發現,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竟已下起雪來,和著孩子們的歡笑聲,甚至遠處,還有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一年的除夕又到了嗎?
看霽雲出來,十二忙跑過來,先把手裏的貂裘襖子給霽雲披上,又用雨披遮住上麵,這才護了霽雲往住室而去。
姬二收拾好霽雲留下的金針,半晌終於道:
“雖是有些模糊了,可這套針法,阿呆當初委實也用過的——你說當初,明明把阿呆留給那個醜丫頭了呀……”
哪知自己嘮嘮叨叨說了半晌,床上的人卻是毫無反應,姬二愣了一下,忙就近查看,才發現,自家外甥早已睡得熟了。驚了一下,旋即大喜:
別人不知,自己可是曉得,羽兒平日裏老是睡不著覺,經常睜著眼睛到天亮,何曾有過這般酣眠的時候?
原來這針法竟然如此玄妙嗎,竟不但可治療羽兒的腿疾,還有安神補腦的作用。
除夕夜的飯食雖不是如何豐盛,但因為是大災之後,能吃飽,還能吃上肉,已經是讓大家驚喜不已。
霽雲卻是怎麼也無法融入這祥和的氣氛之中,草草用了幾口,便回了自己房間,隔著窗戶,瞧著那蒼茫的雪景,不由黯然神傷——
這般天氣,也不知爹爹在軍前可還安好,還有阿遜,到底又在何方呢?
輾轉反側,竟是怎麼也無法安睡,聽著外麵已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應該都已經睡下。霽雲索性披了鬥篷,穿好鞋襪,悄悄打開房門,卻是一眼瞧見院中央長身而立的靜默少年,那孤絕的身姿,和阿遜竟是如此的相像。
霽雲眼睛一熱,下意識的就捂住嘴,尚未係好的鬥篷一下滑落地麵。
少年聽到動靜,迅疾回過頭來,亮亮的雪色映襯下,恰好瞧見霽雲來不及抹去淚痕的斑駁小臉,愣了一下,眼中閃現一抹譏誚的神情,邊走過來撿起地上的鬥篷給霽雲披上邊哼了一聲:
“鬥篷掉了,撿起來便是,竟能哭成這個樣子,這般沒出息的男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說完,也不理霽雲,轉身便回了自己房間。
霽雲愣了一下,也默默的回了房。一直到雞叫五鼓時,霽雲才緩緩閉上眼睛,輕輕說了句:
“阿遜,新年快樂。”
終於進入了夢鄉。
同一時刻,上京安府中,已經在床上昏迷了半月之久的阿遜,身子忽然動了下,嘴裏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