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媛才睜開眼,阿奴便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走到內室時,卻又放慢了腳步,遲遲沒走到床榻邊。
周媛打了個哈欠,睡意朦朧地問道:“阿奴,怎麼了?”
聽見周媛叫自己,阿奴才磨磨蹭蹭的走到床榻邊,她卷起床幃,覷著周媛,低聲道:“女郎,出事了。”
看著阿奴小心翼翼的樣子,周媛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驀地想起昨夜苻生臨走時撂下的話,一下子整個人都完全清醒過來。她坐起身,一麵汲著木屐,一麵問:“出了什麼事?”
阿奴侍奉著周媛更了衣,才慢吞吞的說道:“女郎,秦國太子——”
周媛猛地盯住阿奴,追問道:“他做了什麼?”
她一聽阿奴提起苻生,便心急起來,看來他果真不是在嚇自己,而是真的在謀劃著什麼事。
阿奴擔憂的看著周媛:“郎主讓婢子稟報女郎,今日早朝的時候,有秦國來使替他們的太子求親。說是,說是他們太子想迎娶女郎,隻要聖上同意,女郎就是他們秦國將來的皇後。秦國願與大晉永結秦晉之好,不再動戈。”
周媛臉色一變,忙道:“阿父可曾跟你說,聖上是如何答複的?”
怪不得苻生那麼大的口氣,似乎篤定自己沒有辦法抗拒他,原來是他已經準備好直接向司馬丕求親了。
“女郎放心,”說到這兒阿奴的表情也放鬆了一些,她笑道:“聖上說他答應過女郎,婚姻之事,全憑女郎自己的心意,他不會幹涉。”
周媛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她罵道:“這個苻生真是瘋了,秦國局勢還未明朗,他就敢派人來求親。”
後麵還有一句話她沒說,秦國民風彪悍,兵士也個個驍勇善戰,兩軍對陣,晉國總是輸多贏少。苻生居然還拋出這樣誘人的條件,但凡司馬丕是個隻看眼前的君主,就會答應了。
“郎主說聖上很快就會派人召女郎入宮,希望女郎能做好準備。”說罷,阿奴滿眼期待的看著周媛,問道:“女郎真的不願意去秦國嗎?”
對於阿奴來說,誰對自家女郎好,她就希望女郎跟誰。那苻生會在這種時候派人來求親,說明他對自家女郎是真心實意的,若女郎能跟了他,遠離建康城裏的是是非非,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周媛輕斥道:“哪來這麼多廢話!”
就是司馬丕不主動召見周媛,聽到這件事之後,她也想入宮一趟。既然司馬丕說了他不會幹涉自己,那正好,就一口回絕了苻生,省得夜長夢多。
阿奴不敢再多言,老實的低頭侍奉周媛梳洗。
周媛梳洗完畢,才剛用過早飯,宮裏便來人宣召她入宮。
春光明媚,萬物複蘇,風景正好。
陽光溫和的照耀著,春風輕輕的吹拂著臉頰。道邊的樹木都發了新芽,周媛坐在一頭牛拉著的短轅犢車裏,看著那滿街的嫩綠,她的心情便不由自主的好轉起來。
然而上天的安排就是奇怪,周媛心情剛剛好轉,犢車一轉彎行駛到禦道上,就迎麵遇到司馬照華和謝玄帶著一隊侍衛浩浩蕩蕩而來。
這時候見到謝玄,對周媛來說,無疑有些尷尬。何況在謝玄旁邊,還有那個唯恐天下不亂,以看周媛出醜為樂的康樂公主司馬照華。
“謝家郎君昨日還在廣陵,怎麼今日就回了建康?”阿奴奇道。
周媛漠然答道:“許是朝中有事吧。”
每次看他和司馬照華一起出現,周媛的心情就會變得很糟。
禦道旁除了那兩排齊整高大的槐樹之外,再無別的遮掩物。此時謝玄和司馬照華已經看到了周媛,司馬照華看了謝玄一眼,麵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阿奴皺眉道:“女郎,康樂公主衝著咱們來了。”
周媛目不斜視地說道:“別理她,咱們走咱們的。”
話音剛落,司馬照華的馬已經到了眼前。
出行時,路遇地位或聲名比自己高的人,應當退到一邊,讓位高者先行。但大概因為周媛從沒讓過司馬照華的緣故,時間久了,大家都習以為常,就連司馬照華本人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為難過周媛。
可是今日她卻不願輕易放過周媛,見周媛沒有停車的意思,司馬照華喝道:“周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本公主。”
周媛見她發難,遂下令讓馭者停車。她自己仍坐在車裏,毫無誠意的對司馬照華拱了拱手,說道:“阿媛趕著入宮覲見,竟為看到公主,真是失禮了。”
司馬照華哼了一聲,顯然不相信周媛這個解釋。她想了想,對謝玄笑道:“阿碣你看她,還沒嫁給那苻生呢,倒先端起皇後的架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