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多事之秋(1 / 2)

之後房內的兩人還說了些什麼,周媛一個字都沒有聽清,她隻能聽到一陣嗡嗡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回響。

一陣秋風穿過空蕩蕩的遊廊,周媛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

仿佛山穀的回音一般,她腦中一直回蕩著姑母的話,她是在逼司馬丕將自己交給苻生。周媛知道會有很多人就此事來向司馬丕施壓,但她絕沒有想到,最先施壓的這個人,竟是她曾經無比信任的姑母,那個如同她的母親一般的存在。

張鳴滿麵歉意的看著周媛,他從小就在司馬丕身邊服侍,或許周媛不記得他,但他卻是認得周媛的。他知道周媛對周太妃的感情,方才他就是怕周媛聽到這話才試圖讓她離開這兒,結果還是讓她聽到了。

仿佛過了一年那麼漫長,又似乎隻有一瞬那麼短暫,房內的爭執聲停止了。

張鳴擔心周太妃出來會撞見周媛,一聽到聲音停止,忙喚道:“女郎。”

周媛充耳未聞,張鳴焦急的連喚數聲,周媛都沒有聽到。

此時前麵已經傳來吱呀的啟門聲,在張鳴所處的位置,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一隻穿著女式金線織錦雲紋絲履的腳抬起來足尖,預備跨過門檻。

張鳴又喚了周媛幾聲,都沒有反應。他無法可施,隻得道了聲得罪,動手拉著仍在愣怔的周媛,和她一道藏在廊前的柱子後麵。

下一刻,周太妃挾怒而出。她出門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四下望了望,似乎是在查看是否有人偷聽了她和皇帝的談話。張鳴拖著周媛躲在柱子後麵,大氣都不敢出。

待周太妃走遠,張鳴忍不住撫著胸口輕籲了口氣,若被周太妃發現周媛偷聽到她的那些話,之後的事態真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

見周媛依舊神思不屬,張鳴憐憫地歎息了一聲,道:“女郎看開些罷。”

周媛擠出一個自己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勉強說道:“多謝大人。”

張鳴覷著周媛的麵色,輕聲詢問道:“女郎是否明日再來?”

看周媛的樣子,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神來了。也難怪,忽然發現自己當成母親一樣看待的人,不僅沒有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說話,反而想都不想就要將自己出賣給敵國之人,這種打擊,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不,不用。”周媛強打起精神,堅持道,:“請大人代為通傳。”

連姑母都這樣做了,別人會如何她幾乎已經不用想象了。因而她更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盡快見到司馬丕。

張鳴無奈的搖搖頭,聲音仍是非常溫和:“既如此,請女郎稍等,奴這就去稟報聖上。”

“有勞。”周媛幹巴巴的道謝。

這次張鳴很快便出來了,他走到門外,躬身行禮,和善的對周媛說:“聖上請女郎進去。”

周媛點頭致謝,就在她即將踏入門檻的時候,張鳴突然叫住周媛。他眼中的閃著善意的光,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道;“女郎一定要冷靜。”

他突然有些擔心周媛會跟司馬丕吵起來,就那幾年他對周媛的了解來說,這個女郎的性子很倔強,眼裏容不得沙子。隻是他不知道,如今的周媛早已便是當年的那個周媛了。

周媛停住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待心境平靜了一些,她回過頭,對張鳴一笑,道:“多謝大人。”

她穩住自己,踏入房內。雖然隻是咫尺之隔,但房中卻完全不同於外麵的蕭瑟和冰涼,很溫暖很舒適。這間房在宮中的眾多宮殿屋宇中,或許算是很不起眼的一間,但卻是最讓人放鬆的一間。裏麵沒有那麼多奢華無用的擺設,隻在柱子前安放了一俱金質瑞獸熏爐,從熏爐的孔隙間冒出嫋嫋的煙霧,有濃鬱的蘇合香氣從那裏散發出來。

司馬丕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倚著憑幾坐在書案後麵批閱奏折。動作隨意,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他剛剛跟周太妃吵了一架。

他隻望了周媛一眼,便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都聽到了?”

語氣很自然,看不出什麼情緒,就像隻是在跟周媛閑話家常。

“是。”周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因為太過勉強,以至於麵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冷淡。司馬丕既然會這麼問,便說明他知道自己聽到了他和姑母的那場爭執,或許是張鳴說的,所以她絕不能裝傻否認。

“你不要記恨太妃,就算秦賊要的是康樂,她也會毫不猶豫的交出去,因為她把江山社稷看的比個人重要。”司馬丕沾了點墨,一邊在奏折上批示著,一邊對周媛說道。說完這話,他抬眸望了周媛一眼,“從前先帝曾跟朕說過,沒有國便不會有家,所以國應當放在家之上,你明白嗎?”

周媛知道他說的先帝,指得是他的生父,康帝司馬衍。從踏入這個房間之前,她的臉色便始終帶著明顯的蒼白。聽了司馬丕的這番話,周媛更是滿腹驚疑。司馬丕先前還在跟周太妃爭執不下,一轉眼卻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聽起來,像是他在提示自己,他準備犧牲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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