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知道阿父的苦處,怎會叫阿父為難。顏氏既然嫁給阿父,便是周府主母,這一點女兒也是承認的。隻是,”周媛也想像劉氏她們那樣流淚示弱,可她偏偏哭不出來,隻好低下頭去,伏在周閔膝上,悲聲道:“女兒心中懷念母親,實無法認他人為母,求阿父不逼女兒改口。”
先用身體的虛弱令他生出憐憫;再引起他對母親的思念;並表明自己對顏氏入主周府絕無異議,以打消他的疑慮;然後用請求的方式說出自己的要求。周媛算準了以周閔的性格,一定會同意。
周閔顯然是沒想到周媛會跟他這麼親近,他頓了頓,寬慰的想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果然還是知道體諒自己的。隨即拍著周媛的背,溫聲道:“阿父知你孝順,我兒莫哭,阿父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也不提此事,如何?”
原來他是這麼好哄的,周媛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從前父親就是被那些人的眼淚,軟話哄住了,如今連自己也用了這一招。她甚至有些同情周閔,他這一生,不知還有沒有人會像母親那樣真心待他?
“郎主?”劉氏大急,她此來的目的是為激化周媛和周閔之間的矛盾,不承想自己下了那麼多力氣,竟讓周媛這一哭就給抹殺了。
周閔隻眼鋒一掃,劉氏便噤聲。她雖不甘心,可也知道他主意已定,不容自己置喙。她能有今時今日,全賴素日體貼入微,小意奉承,這種時候還要多言,那便不是她劉眉了。
周媛狠狠揉搓了一把眼睛,哭不出來,也得有個樣子吧?果然,她抬起頭,兩眼已是紅通通的,很像是哭過的樣子。她半是歡喜,半是擔憂地望著周閔道:“真的?”
“嗯,”周閔撫著周媛的頭發,含笑道:“不過阿父有個條件,你一會兒去跟顏氏賠個禮,尊一聲夫人。畢竟她是周府主母,你上次的確過了些。”
他雖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周媛心中漸冷,看來他根本不信自己,不僅屢屢試探自己,還把官場上的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了。為何別人隻這麼一哭一哄,他便能百依百順,一到自己這裏,就全然不同了?
劉氏大樂,郎主還是不以她對周媛的了解,周媛是絕不會答應這個要求的,不僅不會答應,還會故態萌發,跟周閔翻臉。
然而她的笑意還沒散去,就聽周媛應道:“好。”
周閔沒有答拜顏氏的事大概已經傳開了,顏氏本就門第低微,再加上這次的事,她想在以門第論人的建康權貴圈裏立足怕是不會那麼容易了。
然而家中卻處處以父親的意願為主,隻要父親站在她那邊,便是自己堅持稱她顏妾又能怎樣?因而周媛的目的隻是要周閔承諾不強迫自己認顏氏為母便可。
劉氏這個人有時候太過急功近利,反而落了下乘。那顏氏是個能忍耐的,她身邊又有周憐那樣的人做軍師,因而絕不會在這事上明著為難自己。當然最重要是要當著父親的麵,還要在她沒得到自己不會認她為母的消息之前就過去,否則定會橫生枝節。
直到這時候,周閔才徹底相信周媛是真的改變了,他欣喜的吩咐下人:“快去告訴夫人,一會兒我和周媛一起去看她。”
周媛扁嘴道:“阿父這是做甚麼?莫非不信女兒的話,才要來個覆水難收,先一步告訴夫人,好叫女兒沒有反悔的餘地?”
若是下人走漏了消息,令顏氏有了防備,自己這次恐怕又要被她算計。
劉氏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忙不迭地說道:“既然阿媛已經答應了,有甚麼不能說的?咱們這都要過去了,派人通報一聲,也好叫夫人有個準備。”
她雖不明白周媛為何如此,但見周媛阻止下人去通報,便自以為捉住了她的軟肋。這幾****受了周媛許多氣,方才周閔竟還為了周媛瞪她,她心中極為不忿。眼下隻要能叫周媛不快活的事,她都樂意幹。
不是都說自己任性嗎?索性就任性一回,周媛撅嘴道:“我不管,反正誰都不許去通報。”
周閔正為方才不相信周媛的事後悔,見她執意如此,便依了她,還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好好,不去不去。”
劉氏這廂已經飛快的指揮自己的侍女出門,那侍女一路小跑,很快便消失在院門外。劉氏這才轉頭看著周媛,做出懊悔的表情:“不知阿媛竟為這事著惱了,你看我,火急火燎就讓蘆兒去了。要不這樣,我再派個人把她追回來?”
周閔微有不悅,劉氏不僅無視周媛,連自己的話也敢違抗了,甚是無禮。
他卻不曾想過,正是他一向忽視周媛,才令劉氏這般囂張。
周媛冷笑道:“卻是不必,咱們這就乘肩輿過去,她的腳程再快,也要落在後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