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紀貫新生前就愛熱鬧,朋友遍天下,如今他突然出了這樣的事,這麼多人都來送他,也叫他熱熱鬧鬧的走。
走……我眼淚一股一股的往上翻騰,視線模糊,根本看不見前麵的路。腳下一個踉蹌,我差點摔倒,好在身邊的張耽青眼疾手快扶了我一下,我這才堪堪站穩。
張耽青眉頭微蹙,低聲道:“子衿,你沒事兒吧?”
我說:“我想見他。”
這一路上好些人都瞧著我,尤其是張耽青還拉著我的手臂,生怕我再摔倒了。我跟他邁步往大廳裏麵走,這個廳是寧山公墓最大的一個廳,據說最少能裝五百人。我隻看到前麵黑壓壓的人群,越走近,裏麵哭聲越大。
這哭聲比哀樂還催淚,我幾乎淚崩。
撥開人群往前,我隱約看到前方牆上掛著的照片一角,隻是因為角度問題,照片上的人我看不到。
心急如焚的往前擠,我隻想著再見紀貫新最後一麵,哪怕是對著他的遺體說兩句悄悄話,告訴他我真的不煩他,還挺喜歡跟他一起玩的,如果還有來世,無論做朋友做妹妹還是做其他的什麼人,隻要是他高興,我陪他一起就是了。
終於擠進了人群最中間,我先是看到一幫披麻戴孝的直係家屬圍在中間的水晶棺處,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扶著棺頭哭天搶地,幾近崩潰。她旁邊的一個女人要年輕一些,一邊攙扶著一邊哭道:“媽,你別這樣,哥在天有靈看到也不會走的安生……”
中年女人就差哭跪在棺材前麵,嘶聲裂肺的喊道:“我的兒啊,程旭你好狠的心啊,你讓媽可怎麼活……”
我一聽,程旭?
下意識的抬頭看牆,牆上的大照片中,確實是一年輕男人無疑,可是這眉,這眼,這相貌……分明就不是紀貫新!
我愣了,這是怎麼回事?
正想著,身後忽然有人抓住我的手,下一秒,我被這股力氣拽著轉身往人群外麵走。隱約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一直拉著我走到一號廳外麵,他還想繼續往前,我卻已經回過神來,大力的掙脫開,然後往後退了一步。
拉著我的男人回過頭來,正是紀貫新!
他穿著一件有些機車風的黑色短款棉外套,裏麵是薄薄的白色T恤,越發趁著一張臉又痞又帥。
未幹的眼淚還停留在臉上,我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紀貫新轉頭看向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勾起唇角,抬起手來,想要幫我擦眼淚。
我動作先於意識,‘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
紀貫新許是被我打疼了,笑容被皺眉取代,他看著我說:“你幹嘛這麼凶?”
氣到極致,我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了。
看了紀貫新數秒,我什麼都不想說,轉身欲走。
紀貫新見狀,一個閃身擋在我前麵,我企圖繞開他,可我往左他就往左,我往右他就往右,幾個來回之後,我像是被點燃的炮筒子,終於炸開了花,也不顧場合地點,大聲喊道:“你給我滾!”
我這一聲吼,端的是引人側目。一號廳外麵的人皆是向我跟紀貫新看來。
我不管不顧,隻是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紀貫新。
紀貫新眼球左右一轉,隨即低聲說道:“小點聲,你存心讓我下不來台嗎?”
我咬牙切齒,瞪著眼睛問道:“紀貫新,有意思嗎?”
紀貫新咧嘴一笑,說:“有意思。”
我麵無表情,繼續道:“讓人騙我說你死了,讓我覺得自己是間接害死你的罪人,讓我像個傻逼似的當眾哭天搶地,我他媽就差跑到你的遺體處跟你大聲說,我錯了,我再也不躲著你了,以後我跟你當朋友,給你當妹妹,無論誰說什麼都不好使,隻要你還願意跟我玩!紀貫新……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我前麵一句說的比一句大聲,隻是最後的那一句,卻問的特別輕。
旁邊的人都看傻了,不知道我是誰,是誰敢跟紀貫新用這樣的語氣跟口吻說話。
當然,紀貫新也傻了。
他一眨不眨看著眼淚不停往下掉,但表情卻一片森冷的我。
我與其說是氣急了,不如說是怕極了。雖然我口口聲聲說不想跟紀貫新在一起玩,可他畢竟是我認識的人,我對他多少也有些情誼,怎麼可能聽到他的死訊還無動於衷?
他用這樣的事情跟我開玩笑,真的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