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歐提拉姆斯神殿嗎?”
“不。”
每當這時,父親的神情就會變得十分複雜,複雜中帶著仇恨與幾許落寞,“是在古老的的巫之城,阿莫西人隻侍奉真正的大巫,屬於亞蘭的大巫。”
年幼的隆裏斯聽不懂父親話中的深意,也不明白為何父親會帶著族人遠遠離開效忠於歐提拉姆斯神殿的城邦和部族。直到那一天,他們在大漠深處遇到了襲擊,不是沙漠強盜,而是其他部族,為首的是一名強大部族的巫女,她下令將自己的族人全部殺死,連女人和孩子都不放過。
父親兄長戰鬥到最後一刻,臨死前仍護衛著其他的族人。
母親喂他和年幼的弟妹喝下了毒藥,笑容中滿是慈愛和哀傷。
“阿莫西人永遠忠誠於亞蘭大巫!歐提拉姆斯神殿是可恥的背叛者!”
身體開始抽搐,呼吸變得困難,隆裏斯張大嘴,緊緊抓住自己的喉嚨,耳中隻能聽到父親的怒吼。
母親的淚滴落在臉頰,很熱……隆裏斯嘴角流出了鮮血,在痛苦中閉上了雙眼……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正趴在駱駝背上,視線不停的晃動,胃裏火燒火燎的疼痛。
“你醒了啊?”
陌生的聲音傳來,他費力的睜開雙眼,看到了一張同樣年幼的麵孔,和包裹在他頭上的鮮豔布料。
“傑拉大叔說你醒了就能活下去,他那裏還有草藥,你不會死了!”
這是一個樂團,常年行走在各城之間,他們看到遭遇襲擊的部族營地,救了喝下毒藥卻一息尚存的隆裏斯,他的家人和族人卻長眠在了染血的黃沙之下。
駝隊很長,每一頭駱駝都踩著頭駝的足跡前行,抱著弦琴的樂手奏出略顯枯燥的單音,唱出流傳千年的古老歌謠。
“……水草豐茂,牛羊成群……姑娘們唱著動聽的歌曲,勇士高舉雪亮的長刀……亞蘭的子民,誠心的向天神祈禱,請求天神賜福……”
歌謠聲中帶著懷念與蒼涼,駝鈴聲也融入了弦琴的曲調,在歌聲中,他喝下了苦澀的湯藥,閉上雙眼,痛苦的記憶漸漸遠離。
這是多久之前的記憶,五十年,六十年,還是更久?
蒼老的鼓手用力挺直微駝的背,枯瘦的手掌拍在了從不離身的皮鼓上。
很久以前,他不明白父親的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在荒涼的大漠中不斷遷徙,為什麼部族會遭到滅頂之災,為什麼……
時至今日才行然大悟。他們是阿莫西的子孫,是侍奉帝王,忠誠於大巫的部族血脈。
鼓聲越來越急促,不再是為舞女伴奏的旋律,而是一種彷如戰鼓的敲擊聲,是亞蘭先民們的祭祀之音。
老邁的鼓手似乎忘記了一切,隻是在河邊不停的拍擊著鼓麵,河水隨著鼓聲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幾近沸騰。
“是誰?”
穆狄放下手中的羊皮卷,按住了額頭,金色的豎瞳深處掀起狂瀾。這種鼓聲讓他狂躁,在普蘭城中也曾有過一次。
他倏地站起身,走到門邊,一把推開房門,“阿蒂。”
黑蜥聽到他的召喚後大步走來。穆狄握住韁繩,躍上黑蜥的背,亞麻色的長袍隨著動作飛起,旋而落下,金色的滾邊在陽光下愈發閃耀。
“走!“
到底是誰?握緊金色的權杖,難以控製的情緒愈發-狂--暴。
何寧也聽到了鼓聲,疑惑的抬起頭,為什麼會這麼熟悉?
坐在一邊的米雅臉色倏地一變,聲音中帶著激動,“主人,是鼓手,侍奉大巫的鼓手!”
“啊?”
“是阿莫西,隻有阿莫西人才有這樣的鼓聲!”
阿莫西?
何寧忽然想起米雅交給他的布帛,上麵記載著忠誠於亞蘭大巫,不願意屈服於歐提拉姆斯神殿,隻能逃亡的部族,其中就有阿莫西。
“在六十多年前,阿莫西人就再沒有消息。”米雅說道,“我的祖父和父親曾想尋找他們,最後卻不不得不放棄。”
鼓聲仍在繼續,何寧站起身,不管真的是阿莫西人還是湊巧,找到這個人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主人……”
“我知道,”何寧說道,“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