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如果不是情況所迫,何寧絕不會做出這麼二的行為。
同血紅色的大眼睛對視五秒,渾身僵硬,水果刀握在手裏,想的不是給這個霸王龍似的黑蜥蜴一刀,而是考慮怎麼戳死自己。
無論怎麼想,刀戳在身上都會疼,何寧也隻能在臨死前“娛樂”一下自己,說不定,真管用呢?
精神安慰法並不奏效,幾秒鍾之後,黑蜥抬起頭,一口咬住了何寧藏身的枯木,刷的一甩脖,木頭飛了……
何寧手腳著地,像隻有殼類動物一樣趴在地上,眼前是一對粗壯結實的大腿,黑亮的鱗片覆蓋其上,不用試,就知道這些鱗片有多堅硬。
用手裏的小刀去紮?
腦子抽了吧?
跑是不可能了,打又打不過,戳自己沒那勇氣,幹脆眼一閉,咬吧,咬死拉倒。
等了一會,蜥蜴沒下口,何某人手腳依舊齊全。
帶著腥味的氣息沒再噴過來,頭頂傳來一個低沉中帶著磁性的聲音,“站起來。”
何寧嚇了一跳,以為是眼前的黑蜥蜴說話了,試著抬起頭,卻發現黑蜥的頸部和前胸扣著幾圈粗厚的皮帶,皮帶上連著銅環,還打著繩結,一隻蜥蜴明顯不會這麼幹,唯一的解釋,這蜥蜴是人養的。
至於是什麼樣的猛士才能駕馭這位仁兄,何寧沒時間想,他唯一想確定的是,這位猛士是什麼打算。
讓蜥蜴吃了自己,還是發一回善心。
“站起來。”
見何寧隻是趴在地上,呆呆的看著黑蜥,頭上包著看不出顏色的布料,臉上滿是沙塵,根本看不出長相,坐在黑蜥背上的穆狄,不確定他是否就是泰亞巫女口中的“祭品”。
不過,能在荒漠深處看到一個活著的人,算是相當稀奇。
一個人,沒有夥伴,竟然能在這片食腐鳥的領地中活下來?
穆狄兩次出聲,何寧都沒動,不是他負隅頑抗,實在是聽不懂穆狄在說些什麼。看不到說話的人,也無法從表情分辨對方的意思。
何寧隻能繼續傻傻的瞪著黑蜥的後腿,再向上,頂多隻能到黑蜥的肚子。
研究一下,挺大,應該是吃飽了……吧?
又過了片刻,被黑蜥甩在身後的騎士和駝隊接連趕到。
高大壯-碩-的駱駝,腰挎長刀的騎士,身著白袍的泰亞人,卷起的黃沙,踏平的枯草,烈日高懸,幾隻食腐鳥從高空飛過,耳際轟鳴,眼前的一切,仿佛將何寧帶回了,蠻荒時代。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動物,陌生的語言,陌生的人。
他突然感到恐懼,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哪怕在生死線上掙紮了一個多月,也沒感受過這種無助。
麵對動物,他可以生存,麵對人,還是無法溝通的人,他該怎麼辦?
笑一笑,打個招呼,你好我好大家好?
做夢去吧。
隊伍在距離黑蜥十多米左右停下,丹妲從駱駝上躍下,姿態輕盈,幾縷金發從頭巾中飄出,隨著她的步伐,拂過臉頰。
跟隨丹妲一同前往普蘭城朝奉的泰亞族人,同時跳下駱駝,表情肅然的注視著巫女向穆狄走去。
普蘭城的騎士們沒有任何表示,即便泰亞族人對他們怒目而視,也始終沒有從駱駝上下來,以示對巫的尊敬。
在亞蘭大陸,巫的地位很高,能力強大的巫,甚至能越過部族族長,對族人下達命令。
但是,無論多強大的巫,在穆狄麵前也必須低頭。
他們是普蘭城的戰士,城主的勇士,城主沒有命令,即便是歐提拉姆斯的大巫,也不會使他們動搖,何況一個隻能依附於普蘭城生存的泰亞部族?
“城主大人。”丹妲走到距離黑蜥五步遠,停下了。
“是他嗎?”穆狄居高臨下的俯視趴在地上的何寧,聲音中好似帶著趣味,“這樣的,可以獻給天神?”
丹妲恭敬的施禮,輕輕提起長袍,走到何寧身前。
何寧已經坐了起來,不想耗費力氣,卻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繼續趴在地上。
一個多月的饑渴交替,何寧瘦了許多,臉頰也凹陷進去,顯得顴骨有些高。但他的身高卻沒縮水,黑色的雙眼也依舊清澈。
丹妲很嬌小,走到坐著的何寧麵前,靜靜的看著他,向身後叫了一聲,“達豐,水。”
聽到她的聲音,高大的男人立刻送來了水囊,丹妲將水囊擰開,遞給何寧,在何寧驚訝的目光中,開口說道:“能聽懂我的話嗎?”
何寧更加詫異了,略微上揚的語調,帶著奇怪的音律,絕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語言,但他卻能聽懂。
相反,周圍的其他人,包括穆狄在內,都聽不懂丹妲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