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魔尊,不愧為魔界尊長。
而長卿,卻突然猜到了個中緣由——重樓唯一的弱點。
思及此,他大夢初醒,赫然回身,才發覺,那個素來與他勿忘勿失的女子,消失在了視野。
而他,竟說不清楚,究竟是何時弄丟了她。
意識到這一點時,長卿倉惶失色,不安的神情到就連重樓也發現了異樣。
“怎麼了?”魔尊雖失利於戰,卻依舊聲如洪鍾。
“紫萱,不見了。”
“長卿何故驚慌,我不正在這兒嗎?”
紫衫女子端著青花小瓷碗,姿態妖嬈地跨過紅漆門檻,音色中多了一份魅然:“這是廚房給重樓熬的藥,說雖然可能苦重,但是便於恢複身子。”
長卿心底升騰起一縷莫名的不安,卻又說不清楚,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差錯。麵前的紫萱顏若秋水,實在是治愈心靈的良藥,比她手裏的苦味湯水更有成效。
苦味?
仿佛萬流奔騰,擠破狹窄的入口,如決堤般湧向大海,他終於捕捉到了忐忑的源頭。
茅塞頓開。
片刻前囑咐門下弟子給重樓備的,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戰後應對疲靡的營養品。
非是稀罕珍寶,不過十之二三的白砂糖,百之四五的食鹽,加上山楂、川穹,活血行氣、補充能量罷了。
這些物品合為一碗,酸甜鹹味皆有,就是不苦。紫萱自重生以來,師承藥仙白芷,深諳常見藥材的性味,如何會有方才苦重的說法?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迅速地向重樓使了一個眼色。重樓怔愣片刻,很快抓住了要點。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宿敵。古人誠不欺也。
紫衣佳人不解地望著兩步之遙眉來眼去的道長與魔尊,心中納悶重重:難道這兩位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
猶不待她反應,重樓已馳向雕花木窗,從窗口一閃而過。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擾了心神。驚愕回頭,身畔的道長也早已不知其蹤。
此計首次出擊,她終究遜了一籌。
長卿沿著廂房外的半廊健步如飛,未至正門,已聽見向南滿富特色的聲音。
“嘩,我們初次來到,這裏怎麼變成這樣啦?你們年輕帥氣的世尊呢?快把他請出來吧,有事找。”
他止了步伐,招呼道:“向南,第五兄弟。”
向南重逢故人的喜悅在長卿的愁眉深鎖中湮滅。“卿爺你怎麼啦?一副仇大苦深的樣子,誰欺負你了?”
長卿不覺一歎:“你萱夫人夫人不見了。”
向南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不會吧?剛才我還看見她好像在東邊院子裏。”
長卿未作多想,轉身向東邊奔去。向南與第五味不知何事,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後跑起來。
院中海棠仍在,枝頭花落未成蔭。樹下紫影一襲,安靜站立,仿佛出走前的那個黃昏,仰頭而賞。
心中一顆大石終於落地。
長卿剛欲開口呼喚,卻見樹幹另一側,有同樣幽紫的身影挽著清風。
兩人一左一右,從發飾到衣裳,從麵容到身材,都沒有任何不同。
向南在擦地停下來的瞬間瞠目結舌,疑惑更濃:“怎麼有兩個萱夫人?哪個才是真的?”
長卿心有所思,卻無法肯定,餘光所及,藍色卡弗坦與素黑長衫已匆忙趕至。
隨他們而來的,還有香櫞與青黛。
他沒有立即作出判斷,隻是回頭問重樓道:“你剛才也沒能分辨出,是嗎?”
饒是驕傲再盛,魔尊此刻也隻得配合答話:“但凡有一絲察覺,也不會為其所傷。著實太像,無論神態舉止。”
難怪剛才直麵獨活時看不到厲君玉,恐怕其中一個便是她假扮的吧。長卿展平額角,終於又轉了頸項:“蘭兄,你可認得出你的愛人?”
蘭世華好無奈地搖頭:“道長尚且不能在短時間內下結論,玉兒如今失了秉性,我又如何辨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