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桐又豈會聽不明他話中深意,然絲毫沒有相助之態,隻低頭望著臂中樂器,淺淺歎息:“我這箜篌並非最適木料所製成,否則音色會更佳。”
蘭世華心有微急,麵上始露出不耐煩之色,被紫萱移步擋在了身後。“姑娘的名字就是上好的木材。鳳棲梧,向來是瑞兆,不如就讓我們為姑娘伐木為材,做一把新箜篌吧。”
少年將軍有些無奈於她的善心,長卿卻完全懂得她的本意,拱手解釋:“我剛才來時,看到半山腰上有好幾棵白桐樹,鳴桐姑娘若不嫌費時,我們就去給姑娘取來。”他側身轉向蘭世華,知會說:“蘭兄請在此等候片刻,我與紫萱去去就來。”
驅動青鋒,再施劍神之術,得一段佳木也並非難事。長卿與紫萱回來時,手裏已多了一把箜篌骨架。
鳴桐笑意未央,卻淡而無味:“這不是最佳木段,要用木質最緊密的那一截,所以這個還差了少少。”
紫萱不慍不傷,語色依舊柔美:“無妨,我們再去取,鳴桐姑娘稍等。”牽了長卿的手便又上青鋒。
這次時間稍長,兩人再次現身,又是一把漂亮的箜篌木骨。樂師未加挑剔,看來,終於滿意了。
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弦。
鳴桐笑醉山林,翻過後腦取了一把朱紅的發絲,一根一根裝於桐木框架上。做完這些,她席地而坐,撥弦三兩聲之後,開始了第二首曲子。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曲音悠揚,果比剛才更加美妙。紫萱聽著澄淨了心神,毫不吝惜誇獎之詞:“真有‘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之儀。”
輕攏慢撚,曲終收撥,聲如裂帛。鳴桐奏畢起身,斂衽而禮:“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多謝賜樂器之恩。”
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告知朱雀方位時,她卻將剛才造弦剩下的發絲綰成一束,贈予長卿:“姑娘悅樂,道長慈心,這個就留給你們作個紀念吧。”言罷兩手各握一把箜篌,碎步行遠。
蘭世華抬臂欲挽留,她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於滿眼蒼翠之中。
“真是個怪人。”他兀自感歎。
長卿心態平和,自慰道:“凡事講求緣分。或許,我們隻是暫時與朱雀無緣。”
“等等,長卿你看!”紫萱跨了一步,麵向他,瞳子裏迸發出雪亮的光芒。
長卿在她低頭的姿態裏垂下眼瞼,驚奇地發現,手裏的一撮紅色發絲,忽的化作了一團鳥羽。
他有些不敢確信地開口:“這……這是……?”
“朱雀之羽!”紫萱心中大喜,忍不住伸臂擁住他,“剛才那位鳴桐姑娘,原來是朱雀化身。”
蘭世華望著麵前一對璧人,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厲君玉。若她還在,若她本性未被剝奪,欣喜如狂時,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雀躍?鹿奔?還是雙手合抱、語無倫次?
無論如何,他完成了恢複記憶以來的第一個任務,又離她近了一步。
天道酬勤,亦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