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未有稍刻停留,轉身便向長明燈台末路狂奔而去。餘光飛掠間,見得長卿近旁的泥土裏不斷地冒出菜花黃蛇,皆入獨活體內,刹那融入他的肌膚裏,消失不見。
她仍是女媧後人時,也會用召喚蠱喚千萬條小蛇,一齊對敵。思及此,她止了步,左右各撚起兩指,在空中優雅地舞出曼妙曲線。萬蠱蝕天乃是蛇蠱裏最厲害的招數,她集中精氣,念動咒語,並不知曉如今的境況下是否還能靈驗。
蜃景沉濃,好遺憾,不再是大地之母的紫萱發揮不出靈力,可惜地失敗了。女媧後人與女媧傳人,一字之差,竟是相去千丈。
長卿右臂伸展,左肘回落,使出怒鬆橫壁一式,如懸崖峭壁上的一棵蒼鬆,迎著凜冽寒風,自成劍形。奇怪,力度還來不及加於獨活之身,那些被他吸入的小蛇竟一層一層剝落,墜入泥土,悉數死亡。
他麵有疑惑,稍微側頭,看見紫萱施蠱的狀態,心下了然。目光相碰,靈犀一點。
紫萱顏上流過些許驚訝,顯然也沒料到,萬蠱蝕天雖沒能成功召喚出蛇蟻,卻擊落了對方的幫手。
她向長卿送去一個笑容,而後絲毫也不敢耽擱地闖入了布控陣法裏。
水晶炫光從四麵八方射來,像是知感知到了破陣者,是故合力抵擋。紫萱被刺得昏了眼眸,隻得緊閉雙眼,將陣陣眩暈隔於目光之外。緊緊捏住項上石串的手指間汗液滲出,沁了石麵。在她知情以前,月光石又潤澤出旖旎的星芒,緩緩地、緩緩地水晶炫光吸收。
感覺到瞳前黯淡,紫萱睜開了眼眸。水晶已滅,犀角仍蒸起白霧幽光。她伸出右手想要熄掉犀角,在觸碰的瞬間,火燙地驚跳著縮回了皓腕,捏住全身上下溫度最低的耳垂處散熱。
身後,長卿手下不敢懈怠,內裏更定了心神,思索解決之法。蛇乃水陸兩棲,澤雷劍為空中打鬥佳法,既不能生效,則換適水的劍法罷。
不覺背後一涼,長刀已至,他赫然轉身,小臂外側擦破了皮。
管不得傷痕,口中咒語驟換:“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隨聲而起的是兩儀驅水劍法,第四式,鯤遨北海。
紫萱垂首立於桌畔,並沒有轉身,亦無謂轉身。長卿此時鬥勢如何並不是她應該關心的重點;專心做好自己的任務,才是對他此刻費盡心思和體力周旋的最好回報。
兩頰被犀霧染滿煙霞,靈光卻閃現。普通之物,能燃起需要氣,沒有氣,則物盡不燃。長明燈有別於常,能就著犀角靈力在燈油中長時間隔絕外氣而存,燈火明滅,預示著傀儡娃娃戰鬥力的強弱。
她俯身湊近,注目端詳,果然犀角下壓著燈油,厚厚的一罐。照這個速率,大概再燃半日猶可。她將手塞入小包內,翻了半天,終於在裹著銀針的羊皮卷底下覓出了早已皺成梅幹菜模樣、本來是打算做醫療之用的棉花。
“唉~~~隻有這麼一小點了,看來日後要去附近的鋪子裏囤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伴著感歎的聲音,她將棉花撕做數團,揉捏得蓬鬆了些,又用銀針隔空移開犀角,露出下方盛油的容器,而後從不同位置放入棉球。很快,那些幹癟的小團便似餓足七天七夜般,吸脹了燈油。她伸手取出,仍至地上,又用袖緣拭幹了剩下的薄薄一層。不多時,犀角上的煙便隱了下去,再無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