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的綠色草叢中,散漫地開著鵝黃的苦蕒菜。
那樣纖巧的一種花,卻驕傲地、在萬紅爭春季節裏,獨綻郊野,無憂無慮地享受著自己的時光。
莫不像這個美麗的村子,若不曾遭遇妖魔來襲的模樣。
宏長老家早已人山人海,屋裏擠得水泄不通,更多的人則聚集在院子裏,席地而坐。曦和跨進門檻,立即被人群簇擁到了中心地帶,留了上座與她,其餘四人則無人問津。
“區別對待啊區別對待!”
向南暗自嘀咕一聲,便不再神遊,靜靜地立於第五味身側,聽曦和發言。
南詔比丘之國,卻常有叛亂。此村近洱海,叛軍易過,擾民安寧。恰前年村裏來了一位青年,峨冠博帶,本領不凡,知眾人難事,便幫忙布下一個陣法,言說有神奇之效,可抵擋部分敵人,保得村寨周全。
然而,全村上下,竟沒有一人能說出陣法的秘訣,隻道是由五行八卦相生相克原理演化而來,村中的幾道壁壘便是由那位青年指點而建。
向南聞言,轉身四顧,暗自猜測:難道是村口的幾跺矮牆?她回過頭,低聲與身旁人耳語:“不知是何妨神聖,陣法效力如何。傀儡難以對付,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
紫萱但笑不語,忽一眼瞥見長卿凝重的神色,便動了動他的衣袖,低身問道:“長卿有話要說?”
長卿點點頭,然而群情激昂,哪有人在乎他的隻字片語?
紫萱靠近了些,牽起他的手,貼向人牆:“我幫你。”於是銀針淩空而起,於人群上方打了個旋兒,又穩穩地收回。
曦和細心地發現了這一幕,擠開洶湧人潮,將二人請到前方。
長卿麵向人群,神色肅然,朗聲道:“我大致回憶了一下,剛才進村看到的陣法,乃為水門陣,以水德為軸,雖然易守,但這次麵臨的並非普通敵人,而是由妖靈控製的傀儡娃娃,不死之身,一點破則全盤輸。”
眾人並不識他,不以為然,少時便有口哨吹起。
有人笑言:“屠刀宰牛且快,不知用於殺鬼如何?大夥兒還真沒見過,接下來可要看仔細了!”
又有人駁道:“哪裏來的小道士,唇紅齒白,道行不高,就在此蠱惑人心。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你一人怕便是了,大可遠遠躲開,我們才不稀罕,不要在這裏磨嘴皮子了。”
一時間嘲笑四起,人俱唏噓。
長卿不慍不怒,隻道:“我知各位勇氣可嘉,一心禦敵保護家園。但請問,你們之中,誰曾有過與鬼魅打鬥的經驗?一旦擊破,便化濃血,這樣的場麵,你們又可曾考慮過如何應付嗎?”
眾人聞而稍稍息聲。
曦和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詞句幹練地介紹:“剛才恰是道長和他的幾位同伴匆匆趕來通知我妖孽將近,並且,道長言說已為村寨四周布下了一道結界,還主動提出幫助我們禦敵。倘若他真是膽小怕事,大可與同伴們躲起來,待我們奮勇抗敵時不費吹灰之力趁勢自保,也不必大費周折專程到我們村子來了。”
眾人聽得來客主動協助,又見族長言之鑿鑿、信任有加,頓時臣服。
曦和自出生起便被以族長的標準培養,如今雖年紀不大,但看得出在族人心中卻是落地有聲的人物。
紫萱輕颺了嘴角,如此便好,接下來的事隻需獲得她的首肯,村民應該無多反聲,平減了不少枝節。
呢喃低語無需動唇,卻恰讓身旁人聽得一清二楚:“長卿耐性,換做別人,怕是早生鬱悒。”
長卿依舊俊朗,欣慰回曰:“有你懂我,還有向南和第五兄弟的信任,我豈會鬱悒?子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況這緊要關頭,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