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抿起嘴,露出漂亮的笑容:“咦,這不就是我?”
“你?”商陸大駭,怎麼也無法把劍上圖案與麵前的妙齡女子聯係在一起。
忘憂自會解釋:“這朵花是萱草,萱草就是忘憂草,忘憂就是我。”她豎起拇指,伸手指著自己,得意的神色,仿若一個得了寵的孩子。
商陸用怪異的目光打量一番,有些不敢開口地詢問:“小大夫和家師素有淵源?”
忘憂把頭搖成個撥浪鼓:“我是第一次上蜀山。”
商陸不疑有他,因為自己入室以來,也的確從未有女大夫上山。
從常浩接任掌門開始,蜀山就概不招收女弟子了。算起來,於今已有三十二年。
而忘憂,因為診病的原因,成為了近年來蜀山留宿的第二位女客。
第一位,是唐家堡的雪見,長卿的舊知。
一切皆因緣分。
商陸皺紋已生的眼角輕輕彎起,繼續講述下去。
在後山聽過太師父和師父的對話,日子一天天過去,似循環重複,卻偶有新意。
讓商陸記憶猶新的,是在十六載之後。
清微早就離開蜀山,長卿已辭去掌門之位,日日清修,日子也過得比從前清淡許多。
那日,幫助掌門師兄處理完派中事務,商陸又到後山散步。自從師兄接任掌門,自己的事也多起來,待客迎賓,師兄都會帶上他。那次探望思念的紅岩巨石,離上一次,著實有了時日。
商陸踏下台階,才發現師父也在,不過並非練劍,而是在打坐。他的周身散發出奇異的光芒,在不太烈的日光下,幻化成七彩之色,連同背上插著的青鋒劍一並被包裹在內。
商陸瞬間止了步伐,靜靜觀望。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得道升仙?
果然,不多時,長卿便離開了地麵,向雲霄衝去,卻仍是保持打坐的姿勢。
商陸仰頭凝望,師父在空中越來越小,最後,化成了一點零星。
師父升仙了。以後想念他,恐怕隻能對著雲端大喊吧。
師父的為人一向嚴謹而溫潤,恐怕他聽到了,心情好,才會在蒼穹中露個臉吧。
想到這裏商陸徒然沮喪橫生,心情忽的就再也不能好了。
隻是他猜中了開頭,卻沒料到結局。
長卿在升天的過程中跌了下來,是青鋒劍赫然出竅,在他身子下馱著他,回到了後山。
當商陸和眾同門發現他時,他所幸身體無損,然容顏竟返還成了弱冠少年。
待他醒來後,沒有人敢問個中緣由。
隻有商陸,想起每次師父練劍時呼出的那個名字,想起清微太師父說過的,師父心有牽掛、執念太深。他默默地尋思,怕是師父自己不願飛升,才故意跌落的吧。
有一種修為,叫做能而不作。
或許,是因為凡塵未了。或許,是因為師父時常叨念的那個名字。
或許沒有或許,但是,以後就能每天見到師父了。
商陸的心情一瞬間變舒朗。
他也一直沒有問師父內裏乾坤。其實問了又如何,還不是各自背負著各自的無解。
世間許多事物都可以共享,唯獨無解不可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