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寧露出回憶之色,“摩尼教是回鶻信奉的教派,昔年也曾入中國,不過沒有大肆傳播,被朝廷扼製了......也有被佛教排擠的意思。”
李從璟微微頷首,“回鶻一直信奉摩尼教,但自打王庭被黠戛斯攻破,被迫遷徙離開漠北,其信仰就產生了變化。遷至西州(高昌)的回鶻,因為此地佛教盛行,已經逐漸轉為改信佛教——其實不止西州,整個西域,都是佛教昌盛之地,於闐國不也信奉佛教嗎?敦煌不就是佛教盛行的結晶?但是遷徙到蔥嶺一帶、蔥嶺以西的回鶻,則改信了另一種教派。”
“甚麼教派?該不會是道教吧?”李永寧笑出聲。
李從璟無力的看了她一眼,“伊斯蘭教。”
“伊斯蘭教?”李永寧兩眼茫然。
李從璟神色嚴肅,“不錯,世人也稱之為穆斯林。”
李永寧仍是滿麵疑惑,“回鶻人換了個教派來信奉,就變得厲害了?”
李從璟露出忌憚之色,“的確變得厲害了。而且改信此教之後,蔥嶺回鶻——眼下,應該叫喀喇汗王朝,便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他們身後還有人。”
此時,李從璟想起一些“往事”。
喀喇汗王朝東侵,遇上“中國守臣”於闐國,雙方爆發了“百年戰爭”。於闐國向北宋求援,北宋無力西顧,隻派遣了一個一百多人的僧人團體,去聊壯聲勢。雙方實力懸殊,喀喇汗王朝曾號召信徒,聚集十多萬大軍,攻打隻有兩三萬戰兵的於闐國,在這種情況下,在李聖天與李從德的帶領下,於闐國卻屢戰屢勝,還曾攻破喀喇汗王朝的都城,殺其可汗——在這場曠日持久,而且浩大殘酷的戰爭中,西州回鶻站在了於闐國一邊。
“百年戰爭”後期,於闐國被戰爭耗盡國力,終於滅亡,但殘兵殘民,仍舊與喀喇汗王朝東侵勢力鬥爭。
由此,佛教在西域漸漸消失,伊斯蘭教取代其位置,但後者擴張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教徒轉為以溫和派為主,雖然在西域、河西取得成果,但卻幾乎沒有傳入中原。
而此時,中原佛教流派禪宗崛起,一改往日大占田宅人丁、與朝廷爭利的做派,其地位便穩固不衰,再沒被朝廷“滅佛”,遂持續發展千年。
“好了,話至此處,可以收住了。”李從璟站起身,“一言以蔽之,西域之地,吐蕃早已式微,唯回鶻尚且勢大,平定回鶻,即平定西域。”
......
翌日,李從璟在廣賢殿與馮道議事。
“西域雖然主要隻有回鶻為敵,但安西都護府之外,還有北庭都護府,北庭之北,便是漠北,漠北的黠戛斯,也是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還有喀喇汗王朝,到底以何種態度去應對——蔥嶺以西的地盤,大唐是要還是不要,昔年的大宛都督府,重置或是不重置?”李從璟拋出議題。
馮道沉穩道:“草原上,東有契丹,西有韃靼,要考慮漠北黠戛斯,先得解決契丹與韃靼。臣以為,隻要解決了契丹與韃靼,黠戛斯便不是問題,自會歸附。”
“如何會歸附?”李從璟問。
“昔年,李陵出戰匈奴,力竭被擒,被匈奴封王,治堅昆之地,他與其部將士,與匈奴通婚,遂有後人。黠戛斯者,赤發綠瞳,但也有黑發黑瞳之輩,黑發黑瞳者,自稱李陵後人。而李陵又是李廣後人,所以太宗時,黠戛斯曾入朝貢奉,與皇室‘認親’。中宗亦曾對黠戛斯言,‘爾國與我同宗,非它蕃可比’。武宗時,黠戛斯擊破回鶻王庭,遣使來朝,請求冊封,宰相李德裕擬國書‘賜黠戛斯可汗書’,書中有言‘可汗受氏之源,與我同宗’,宣宗亦曾冊封黠戛斯可汗為‘英武誠明可汗’。”
馮道如是說道,“黠戛斯既然主動臣服我大唐,若是我大唐平契丹、韃靼,打通道路,黠戛斯豈有不歸附之理?”
“竟是這樣!”李從璟恍然,對這段曆史,他還真的不甚明了,如今聽了馮道這句話,他對“民族融合”“漢唐國威”又有了更深入的認識,“既是同宗,自當一家,何須多言?”
馮道也連聲稱是,“陛下雄才大略,我大唐國勢日盛,往後何愁不能再有貞觀、開元之盛?”拍了一陣馬屁,馮道繼續道:“至於喀喇汗王朝,還是等平定了西域之後,再作定論。”
李從璟點點頭,“如是也好。西域平定後,當複設安西都護府,西域形勢與中原不同,諸國族民成分複雜,貿然設行省收大權不妥,且他們對安西都護府認可度高,自當喜迎安西都護府之統轄,另外,設安西都護府,這對往後的戰事也有利......以安西都護府來作為過渡,至於安西行省之設立,朕打算用十年左右的時間來籌備,馮相以為如何?“
“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