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正恐怕要失望了,家狗哪裏追得上野狼?”眾人笑道。
一群晉軍斥候,這時懷揣著大功告成的喜悅,大笑著打馬狂奔,走得時候還不忘故意用笑聲嘲笑梁軍的遲鈍和無能。
斥候的馬,自然最快,哪裏是尋常騎兵能夠追得上的?是以李從璟等人才敢如此囂張。
日頭下山,暮色開始席卷大地,天邊層雲如梳漫卷舒展,在日暮交替間半紅半黑。青山低語,荒草無聲,從遠處望去,這隊隻見身體輪廓的黑衣黑甲騎士,前後成一條線在地平線上奔馳,馬蹄勾起捧捧塵土。
晉軍大營。
黃昏時紮營,與諸將議完事,李存勖回帳歇息時,已過亥時。他揉了揉眉心,驅散一絲倦意,先是拿起將按上的《春秋》讀了片刻,俊逸剛毅的臉上悄悄爬上一絲不耐,隨手放下書,從將按後走出,取下龍鱗劍。隨著一聲輕吟,利劍出鞘,這一刻,配合他挺拔雄健的身姿,僅是一步,便有神人之姿。
此時的李存勖還不到不惑之年,自十四年前李克用死,他繼承晉王大位,率軍南征北戰已是多年。這位擁有奇人之貌的晉王,生下來便被眾人寄予厚望,唐昭宗說“此子可亞其父”,因是他便有了李亞子的名號。十年前李存勖大敗朱溫之時,朱溫也不得不感歎“生子當如李亞子”,並說跟李存勖相比,自己的兒子簡直跟豬狗一樣。
這些年東征西討,李存勖的功業威名早已震動天下,四方豪傑俱都來投,晉軍實力不斷壯大,至今,已有不少人在勸其稱帝。前些日子,李存勖剛剛大敗契丹,這回回師與梁軍交戰,李存勖也是誌在必得。這幾十年來梁晉交戰頻繁,這場延續自父輩的戰鬥,也不知何時能有一個結果。
李存勖默默凝視手中的龍鱗劍,眉間有絲絲煩悶。
直到帳外有人進來稟報,斥候回營。李存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熟悉的晉軍軍營,讓剛剛經曆過生死的李從璟一陣心安,這裏雖然充斥著鐵血,卻給他一種家的溫暖。這個時代的軍人多是職業軍人,誰不是以軍營為家?
李從璟等人並沒有在大營前下馬,戰馬直接馳入軍營,這在軍中是斥候等極少數存在才擁有的特權。進去的斥候在營中分開,隻有李從璟和李榮兩人在中軍大營前下馬。進軍帳後,李從璟看到了李存勖。
“屬下幸不辱命,現已查明梁軍大營虛實。”行過軍禮,李榮將收集到的情報向李存勖一一彙報。整個過程,李從璟都沒有說話。
李存勖目有喜色。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
李榮彙報完,李存勖高興的勉勵幾句,便讓他退了下去。
“李從璟聽令!”李存勖忽然道。
“屬下在。”李從璟趕緊應聲。
“本王現任命你為從馬直甲指揮左都隊正,從九品,賜九銙石玉帶並銅魚符。”
“臣領命,謝晉王。”李從璟欣然領命,內心已是一喜。擢升九品,也就意味著他由民入官,正式步入了統治階級。尋常隊正自然不入品流,但從馬直作為李存勖親衛,待遇自然高人一等,並不出奇。隻是李從璟仍舊免不了暗自琢磨:貌似這升得有點小啊,自己查勘梁軍大營的功勞好似還沒有算進去。
正事言畢,李存勖態度也就親和下來,笑著道:“你父親一直以來都是國之棟梁,本王之肱骨,你小子也不錯,有膽識,日後可別讓本王失望。”
李從璟謙虛道:“晉王厚恩,從璟必不負晉王所望。”
以李存勖親衛的身份,跟隨李存勖征戰逾年,加上李從璟這一年來作戰還算英勇,李從璟與李存勖的“叔侄”關係倒是很融洽。
李存勖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問道:“有沒有覺得,本王這回給你升的官小了?”
李從璟:“……”
李存勖歎了口氣,無奈道:“不是本王小氣,實在是從馬直沒有空缺啊……”
“這大軍就要迎戰張朗了,你若能再立大功,本王便給你一個肥缺,讓你做一個實權將領,你看如何?”李存勖道,說著也不等李從璟回答,自顧自摸著下巴,“不過,那得很大的功勳才行了……”
“要多大的功勳?”李從璟伸長了脖子,試探著問道。
“比如說,萬軍之中取敵主將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