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那副不服輸的牛脾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張濤找了好一會兒，問了好幾個人，終於在兩間木屋中間的空地上找到了連隊。戰友們早就趁著這會兒的空閑時間抓緊休息了。他們兩三個一夥，緊緊靠在一起取暖，三把槍就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雖說現場看起來有點亂糟糟的，但可以想象，隻要一有風吹草動或者接到命令，他們肯定能在最短的時間裏進入戰鬥狀態。
張濤壓了壓頭上的棉帽，找了個牆角，把步槍往旁邊一靠，墊上幾根木棍，一屁股坐了下來，蓋上行軍被暖和身子。
遠處的黑暗中時不時傳來幾聲隆隆的炮聲，炮火的光亮一閃一閃的，就像閃電一樣，一會兒亮一會兒暗。可身邊的戰友們卻鼾聲不斷，這讓張濤對誌願軍戰士的素質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這才是真正的戰士啊！作戰的時候，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拚盡全力，休息的時候，就能徹底放鬆下來。
也隻有這樣，才能盡快恢複體力，好有精力和體力去應對下一場行軍或者戰鬥。而張濤呢，雖然累得不行，可心裏亂糟糟的，怎麼也睡不著。
“張濤！”
“到！”張濤轉頭一看，發現是褚團長，條件反射般“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噓……小聲點。”褚團長壓低聲音，又陸續拍醒了幾個人，讓大家聚在一起。這些人裏，除了老班長，其他的張濤都不認識。
褚團長費力地在張濤身邊坐下，神色凝重地說：“同誌們，這一戰，陳排長不幸犧牲了。陳排長可是個好同誌啊！咱們一起爬過雪山，走過草地，經曆了多少艱難險阻。小日本被咱們打跑了，國民黨也被咱們打敗了，他好不容易娶了媳婦，本想著能過上安穩日子，結果孩子還在媳婦肚子裏，他就又上戰場了。沒想到，一顆流彈……”
說到這兒，褚團長的聲音一下子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其他人也都神情悲痛，默默地低下了頭。
“我提議。”沉默了一會兒，褚團長接著說，“我提議讓張濤同誌接替陳排長的職位，擔任三排排長，大家有什麼意見？”
“團長！我……”張濤一聽又急了。
除了老班長，其他人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好幾雙眼睛不自覺地朝張濤看過來。這也難怪他們覺得奇怪，張濤來這個團才一天多，人都還沒認全呢，就要當排長了，換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俺同意！”老班長這時開了口，他不緊不慢地說，“張濤同誌進咱們團雖然才一天，但他作戰特別勇敢。在兩水洞的時候，一口氣就打死了十幾個敵人，還活捉了四個。
更厲害的是，剛才打溫井的時候，他看出了關鍵，建議團長滅火。這可幫了大忙了，大大減少了咱們的損失，還打擊了敵人。你看，咱團這次立了大功，論功勞、論才智，誰也比不上他，俺同意他當排長。”
“哦！”
聽老班長這麼一解釋，大家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鏟雪滅火的主意是張濤出的。這麼一算，論戰功還真沒人能比得過他。這下，原本心裏有疑惑、不服氣的人，也都沒話說了。
“可是團長，我……”
“別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兒似的。”褚團長眼睛一瞪，斬釘截鐵地說，“從現在起，你就是這個排的排長了！喏，這是剛從那些偽軍手裏繳獲的美國槍——大八粒，好家夥，可好用了！還有這個，是陳排長留下的盒子炮！”
說著，褚團長把匣子上還帶著鮮紅血跡的盒子炮亮到張濤眼前，“這上麵還留著陳排長的血呢，張同誌，我希望你能把陳排長不怕死、不怕犧牲的精神傳承下去，為陳排長報仇！為咱們那些犧牲的戰友報仇！為了咱們的祖國，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
“是！”看著那觸目驚心的血，張濤就算還有再多借口，也說不出口了。他默默地接過那沉甸甸的手槍和步槍，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好多好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