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生將口訣反複默念數遍,直至自認為已經銘記於心後,道士神色凝重,命令他自行念咒完畢後,大聲呼喊:“入之!”
王生緩緩轉過身,麵對著那堵看似普通卻又仿佛充滿未知的牆壁。此時,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膽怯,雙腿也微微發軟。那牆壁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堅硬而厚實,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將他與另一個世界隔開。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撞牆受傷的畫麵,這讓他不禁猶豫起來,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道士見狀,輕輕歎了口氣,又說道:“試著進去。”那聲音中帶著一絲鼓勵與催促。
王生深吸一口氣,試圖鼓起勇氣。他緩緩抬起腳,像蝸牛爬行般,一點一點地靠近牆壁。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牆壁,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當他的身體終於觸及牆壁時,一股強大的反作用力傳來,他的身體被硬生生地阻擋在外,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了回來。
道士耐心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低下頭,不要猶豫,徑直向前走便可。”
王生聽了道士的話,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他按照道士的教導,退至離牆數步之遠,然後咬緊牙關,緊閉雙眼,心中默默念著口訣。突然,他像離弦之箭般,快速奔跑衝向牆壁。在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待身體接觸到牆壁的瞬間,奇跡發生了。他竟感覺牆壁空若無物,自己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
王生心中大喜,那喜悅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急忙轉身,麵向道士,“撲通”一聲跪地拜謝。道士神色凝重地看著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叮囑道:“回家之後,定要潔身自好,堅守本心,否則法術便不會靈驗。這法術並非供你炫耀玩樂之物,而是對你修行與品德的考驗。若你心生邪念,濫用此術,必將遭受惡果。”說完,道士從袖中取出一些路費,遞給王生,說道:“去吧,下山歸家,莫要忘記我的教誨。
王生懷揣著滿心的歡喜與自豪,曆經數月的艱辛跋涉,終於回到了家中。一路上,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自己穿牆而過的神奇場景,那畫麵如同電影般在他眼前放映。他想象著回到家中,向家人和朋友展示這神奇法術時,他們那驚訝與欽佩的表情,心中就忍不住一陣竊喜。
他一進家門,連行李都來不及放下,便迫不及待地四處尋找妻子。此時,妻子正在廚房中忙碌,為一家人準備飯菜。廚房裏熱氣騰騰,彌漫著飯菜的香氣。王生興奮地衝進廚房,一把拉住妻子的手,將她拽到客廳之中。
妻子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著王生,隻見他滿麵紅光,眼神中透著一種異樣的興奮。王生清了清嗓子,提高聲音,炫耀道:“娘子,你可知我此番嶗山之行,收獲頗豐。我遇到了仙人,還學會了神奇的法術,從此這世間的堅壁都無法阻攔我。”說著,他便走到牆邊,比劃著穿牆的動作,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妻子聽聞,麵露疑色,她上下打量著王生,隻見他衣衫襤褸,麵容憔悴,與出門前的模樣並無太大差別,隻是多了幾分滄桑。她心中並不相信王生的話,認為他不過是在嶗山受了些苦,回來後說些胡話來安慰自己。
王生見妻子不信,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服氣的情緒。他決定當場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讓妻子對他刮目相看。
他依照在道觀中學到的法術,先退到離牆數尺之遠的地方,然後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自信與決然,心中默默念著口訣,腳下發力,快速奔跑起來。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衝向那堵牆壁。
然而,這一次他卻未能如願以償。隻聽“砰”的一聲悶響,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格外刺耳。王生的頭部重重地撞在堅硬的牆壁之上,一股劇痛瞬間傳遍他的全身。他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頭暈目眩,整個人瞬間向後跌倒在地。
妻子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被嚇得臉色蒼白。她急忙上前攙扶,隻見王生的額頭上腫起了一個如雞蛋般大小的包,那包紅腫發亮,透著一股觸目驚心的氣息。妻子心中又氣又憐,她看著王生這副狼狽的模樣,不禁對他加以嘲笑和諷刺:“你這是學的什麼仙術?我看你是被那嶗山的道士騙了,還在這裏丟人現眼。”
王生又羞又惱,他的臉漲得通紅,像一隻煮熟的蝦。他心中漸漸憤怒起來,卻又無從發泄。他隻能坐在地上,雙手抱頭,不停地咒罵那老道士無良,欺騙於他。他的心中充滿了懊悔與不甘,原本以為自己學會了神奇的法術,能夠從此出人頭地,卻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
異史氏聽聞此事後,坐在那昏暗的書房之中,燭光搖曳,映照在他那沉思的麵容上。他微微皺起眉頭,輕輕放下手中的筆,感慨道:“聽聞此事之人,無不捧腹大笑。那王生撞牆的畫麵仿佛就在眼前,其狼狽與愚蠢讓人忍俊不禁。”
他站起身來,緩緩踱步,繼續說道:“然而他們卻不知,世間如王生這般的人實在不在少數。如今有這樣一種粗鄙之人,他們內心淺薄,目光短淺,喜好沉迷於有害之物。那酒色財氣,如同致命的毒藥,他們卻甘之如飴;而真正有益身心的良藥,如勤奮努力、謙遜自省,他們卻因畏懼其苦澀而避之不及。”
“於是便有阿諛奉承之徒,這些人如同逐臭的蒼蠅,敏銳地捕捉到這類人的弱點。他們迎合其喜好,向其進獻宣揚威風、肆意暴虐之術,並欺騙他們說:‘隻要掌握此術,便可橫行無阻。’這類人往往被虛榮與權力蒙蔽了雙眼,起初嚐試之時,或許會因機緣巧合或一些小手段而獲得一些小成效,他們便以為天下之大,皆可如此行事。他們如同盲目自大的井底之蛙,以為自己看到的那一小片天空便是整個世界。”
“如此行事之人,不到撞得頭破血流、碰壁跌倒之時,是絕不會停止的。他們在追求虛幻的榮耀與權力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顧道德與良知的約束,最終必將自食惡果。這不僅是王生個人的悲劇,更是世間眾多迷失之人的寫照,實在令人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