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的驚魂夜
在一個名叫清平鎮的地方,奴子魏藻,是個出了名的浪蕩子。他生得一副油滑模樣,平日裏遊手好閑,最大的癖好便是暗中窺視女子,那雙色眯眯的眼睛總是在街頭巷尾搜尋著獵物。
這日,陽光正好,魏藻在村外的小道上晃悠,忽然,一位少女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那少女身姿婀娜,麵容雖看不真切,但卻透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可魏藻絞盡腦汁,也想不起她究竟是誰,更不知其姓名與住處。魏藻心中邪念頓生,他整了整衣衫,滿臉堆笑地湊上前去,輕聲搭訕。少女仿若未聞,隻是靜靜地站著,然而她那一雙秋水明眸,卻似有千言萬語,輕輕瞥了魏藻一眼,便徑直向西走去。魏藻隻覺那一眼仿佛勾去了他的魂魄,他緊緊盯著少女的背影,腳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少女蓮步輕移,似慢實快,魏藻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漸近之時,少女微微側過麵,朱唇輕啟,聲音如夜鶯般婉轉:“往來路人眾多,恐引人懷疑。君可相隔小半裏路,待我到家,便在牆外東屋中等你。那棗樹下係著一頭牛,旁有碌碡之處便是。”言罷,少女加快了腳步,漸行漸遠。
魏藻滿心歡喜,腦海中盡是些旖旎的幻想。他絲毫未留意天色漸晚,薄暮的餘暉將天空染得一片血紅,仿佛預示著不祥。腳下之路因宿雨初晴而泥濘不堪,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重,泥深幾至沒脛,他的足趾也開始腫痛難忍。但心中的欲念如同熊熊烈火,驅使著他不顧一切地艱難跋涉。
終於,在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魏藻遙見少女已入東屋。他頓時喜上眉梢,忘卻了一路的疲憊與疼痛,急忙趨步向前。那東屋在夜色中顯得有些陰森,魏藻卻毫無察覺,滿心都是即將到來的好事。
他輕輕推開東屋的門,屋內光線昏暗,少女背立而站,仿若一尊雕像。魏藻心中激動,正欲開口,少女卻突然轉身。刹那間,一張恐怖至極的麵容出現在他眼前!隻見其鋸牙鉤爪,麵色如靛,雙目癡癡如燈,散發著幽綠的光芒。魏藻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轉身便逃。那羅刹在其後緊追不舍,嘴裏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魏藻狂奔二十餘裏,一路跌跌撞撞,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直至跑到相國莊,此時已屆亥初,莊內一片寂靜。慌亂間,他認出了婦翁家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叩門不已。門剛開啟,他便一頭衝入,卻撞倒一少女,自己也隨之撲倒。眾婦人正在屋內閑聊,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個陌生男子,且行為如此怪異,頓時怒聲責罵。幾個潑辣的婦人各持搗衣杵,朝著他的大腿亂捶。魏藻氣息凝結,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不能言語,唯高呼“我我”。俄頃,一老媼持燈而出,借著昏黃的燈光,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是自家女婿,一時間皆驚笑不已。
次日,魏藻被牛車載歸,整個人仿佛丟了半條命。他臥病在床近兩月方愈,這場遭遇如同一場噩夢,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自那以後,魏藻隻要路遇婦女,便會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心中的邪念早已被恐懼驅散得一幹二淨。鎮子裏的人知曉了此事,皆感歎,這難道不是因心邪而感召邪祟,狐鬼趁機戲弄於他?先兄晴湖聽聞此事後,也搖頭歎道:“魏藻自此不敢再肆意冶遊,也算是神明對他的示懲,希望他能就此改過自新吧。”
瞽者的枯井奇遇
在清平鎮外十餘裏處,有一位姓衛的瞽者。他雖雙目失明,卻靠著彈唱為生,在這一帶也算小有名氣。
戊午除夕,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衛瞽者卻如往常一樣,背著他的琴,手持竹杖,緩緩地走在鄉間小路上。他要去遍訪那些常請他彈唱之家辭歲,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也是他為數不多的社交與生計來源。每到一家,主人們都會熱情地招待他,送上些食物與些許錢財,以表對他一年辛苦彈唱的感激。衛瞽者心懷感激,一一謝過,將所得的食物小心地包好,負於背上,然後踏上歸程。
行至半途,天色漸暗,道路也變得越發難行。衛瞽者雖對這條路極為熟悉,但畢竟眼睛不便,加上心中想著家中的老母親還在等他回去共度除夕,不免有些心急。忽然,他一腳踩空,整個人直直地墮入一口枯井之中。那枯井位於曠野僻徑之處,四周荒草叢生,平日裏鮮有人跡。又值家家守歲,人們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樂氛圍中,路上根本沒有行人。
衛瞽者落入井底,隻覺一陣劇痛襲來,但他很快便強忍著疼痛,開始呼救。他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呼喊著,然而那聲音在空曠的井底回蕩,卻沒有一絲回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衛瞽者的嗓子漸漸沙啞,他感到了絕望。但幸運的是,井底氣溫尚暖,不至於讓他被寒冷侵襲。他摸索著周圍,發現井底有一些之前掉落的餅餌,這才不至於餓死。渴極之時,他便摸索著井壁上生長的一些苔蘚與偶爾落下的水果,艱難地咀嚼著,以解口渴。就這樣,他在井底竟奇跡般地存活了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