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四百六十一章 長安令,北方軍(1 / 2)

大名城的城池攻守戰已經持續了七天,在這七天時間裏,兩王聯軍幾乎是沒有間歇的對大名城進行攻城戰。

十幾萬的兩王聯軍主力大軍,數萬戰俘,以及數不清的民夫,都參加了這些天對大名城的攻堅。

七日過去,大名城早已不複當日威嚴雄壯的模樣,斷壁殘垣,狼煙滾滾,血跡斑斑,破甲斷刃和屍首在城外堆積如山,無法辨別的惡臭在空氣中飄蕩,刺激著將士們的緊繃的神經。

這不是人間地獄,真正的地獄也莫過於此,這就是地獄。

任何一個慘烈的戰場,都是一片地獄。

連日來的大戰讓攻守雙方都損失慘重,這段時間的傷亡,遠遠大於前些時日那場城外的陣戰。兩王聯軍在攻城時,強行征調的大量民夫充當了炮灰,大名城外的壕溝裏,民夫的屍首幾乎已經將其填滿了一半,那是兩王聯軍搭建壕橋所付出的代價。

同樣,在大名城上,缺乏實際作戰經驗的民夫也是傷亡最大的群體,雖然他們隻是輔助南軍守城。

這日,一場大戰剛剛過去。

“一場大戰,無論誰勝誰負,犧牲最大的,還是天下百姓。”大名城城頭,臉色蒼白如紙的李延年依靠在城樓的大柱子上,雙目愣愣看著眼前的慘象,沙啞的聲音透露著一股悲天憫人的氣息,連日來的大戰讓本就帶傷的李延年身體難以支撐,傷口的崩裂和失血無一刻不在考驗他的毅力,現如今他還能強撐著仍舊站在城牆上,著實殊為不易,“這場大戰,真不知何日才能結束。”

夕陽透窗紗,李延年消瘦的身影映在門窗上,有些疲憊無力。

“軍師如此悲天憫人,為何這幾人卻一直不肯離開城頭半步?說眼不見為淨或許太無禮了些,也不太恰當,但殘酷不在眼前,給自己的壓力總會小些。”柳木將敵人噴灑在自己臉上的鮮血抹幹淨,坐在城樓前的台階上,在陽光下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好奇笑意。

李延年搖搖頭,“我不下城牆,就是為了能一眼看盡戰場事,如此才能及時有度的調度全軍。唯有如此,方能使大軍得勝的幾率大上一些,也才能使這場戰鬥的結束的時間能早一些。戰事早結束,無辜的死亡才能少一些。”

柳木沉默了一會兒,從城牆牆跺裏看了城外的戰場一眼,複看向李延年,不解道:“我也見過一些讀書人,我觀他們在戰場上時,似乎沒有軍師這般慈悲心腸。為了建功立業,為了一展胸中抱負,他們並不太介意別人的生死。同是讀書人,為何你們會截然不同?”

李延年搖搖頭,認真道:“這並非是讀書人與否的問題。”

“哦,那是什麼?”

李延年長歎一口氣,眼神飄向遠方,飄向西方,輕聲道:“是每個人成長的曆史環境。”說完,見柳木不太了解,李延年補充道:“若是他們家中也有個年邁的老母身體孱弱,將心比心,念及每個人身後的家人,他們便會不忍眼前殺戮。”

“將心比心......”柳木呢喃了一遍,想起居住在長安的汲黯,也是高齡,不由得眼神一黯,但隨即搖頭,堅定道:“慈不掌兵!”

“你錯了,柳將軍!”李延年聲音洪亮了幾分,否定了柳木的說法,“慈不掌兵,不是這個說法。”

見李延年神色認真,柳木覺得有些好笑,打趣道:“難不成我一個在軍旅生活多年的人,對此還沒你這個三日軍師理解的透徹?”

“至少在這點上是。”出乎柳木意料,李延年回答的異常認真而且肯定,“慈不掌兵,說的是對敵人不能仁慈,非是說對自己的人也不仁慈。恰恰相反,真正的名將正是要對自己的部下足夠仁慈。隻有足夠愛惜自己每個部下的生命,將領才會竭盡全力指揮戰鬥,以求讓自己的部下少犧牲一些,早些贏得勝利,早日結束戰爭。”

柳木看著一臉虔誠的李延年,怔怔良久,張口無言。

“相似的話,我從將軍口中也聽說過。”半響,柳木輕聲道,“他說他枉費心機,卻不敢妄談勝利,他隻是想讓他的部下在戰場上能少死幾個,他說這是軍人的人道。當時聽到這話,不理解其中意思,今日聽軍師一言,才知其中深意啊!”

“秦大將軍說過這樣的話?”這回李延年倒是愣了半響,半響之後終於露出一個笑容,道:“秦大將軍此言,李某著實敬佩。讀書人總愛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有幾個讀書人知道,一個將軍拚其一生,所做的不過是讓這堆白骨能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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