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雪兒抿嘴一笑,似是覺得有趣,在這個年輕人身邊蹲下來,打量著他,用一種好笑的語氣道:“草原何其之大,你拔這點草,沒用的。”
年輕人頭也沒抬,轉了一個方向,懶得麵對那個彪悍的女人。
伊雪兒也不氣惱,抬頭看了一眼帳篷邊的那個木杆,問道:“你打算把那塊布掛到什麼時候?”
“那不是一塊布,是一麵旗幟。”年輕人不滿道,手中的動作不停,“自然是掛到我離開那一天。”
伊雪兒嗬嗬一笑,“南宮商,你真認為秦城會來救你麼?”
“今日不能,明日也不能?明日不能,明年也不能?”南宮商突然直視著伊雪兒,拿手指了指整個王庭,豪氣幹雲道:“總有一日,這裏,也是大漢的國土!”
“哈哈......”伊雪兒聞言一陣大笑,像是極為開心,她笑得很放肆,完全沒有中原女兒的嬌小之態。
“瘋子!”南宮商又恢複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罵了一句,自顧自拔草。
笑罷,伊雪兒站起身,看了一眼已經十步見方沒有一根草的土地,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我會讓你帶著你那塊布回到中原的,不過,那是在我大匈奴入主長安的那一日!”
南宮商冷笑一聲,沒有理她。
他拔草很認真,總是連根拔起,不留一點痕跡在地上。
不知不覺,到了日暮,半日勞作的南宮商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夜空,長長歎了口氣。
“也不知,這草拔的,有沒有用。”南宮商喃喃道,隨即自嘲一笑,在地上躺了下來。
西風很冷,地上很涼,南宮商卻恍若未覺。
不多時,方圓十幾裏王庭都亮起了燈火,或明或暗,在黑暗中跳躍。南宮商沒有去看那些燈火的興致,在他看來,還是南方的燈火親切一些,這裏的燈火讓他感覺到陌生,即便燈火點在自己的帳篷,也無法消除南宮商心頭的這種陌生感。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商從地上坐起來,不無埋怨的嘀咕了一句,“可惜沒有酒。”
話剛說完,一個水囊就飛到了南宮商懷裏。南宮商錯愕的拿起水囊,還沒有拔開蓋子,便聞到了酒香,這讓他露出一絲驚喜的笑容來,也不顧這水囊來自何處,一把拔開蓋子,仰脖就是一大口灌下!
“哈哈,好酒!好酒啊,哈哈!”說罷,又是一陣猛灌。
“不要喝那麼快!這酒可來得不容易,就這麼多,你好歹給我留點。”一個匈奴裝扮的人漢子在南宮商身邊坐下,用流利的漢語說道,他看著南宮商那瘋狂的樣子,臉上露出肉疼的神色。
南宮商聽了這漢子的話,猛然停了下來,驚疑的看向那漢子,“你是漢人?”
“長安人,你呢?”漢子從南宮商手裏拿過酒囊,自己喝了一口,用不無惆悵的語氣說道。
南宮商細細打量了這個漢子一番,因為燈火昏暗,看不太清楚,不過對方的身材倒是很強壯,皮膚黝黑,一雙眸子即便是在夜裏,也顯得發亮。
“上穀的。”南宮商說道,“你是長安人,怎麼會在匈奴人的王庭?”
“自然是在半路被抓來的,難道你不是嗎?”漢子將酒囊遞給南宮商,道:“對了,我看你前兩日才到這裏來,你來之前可知道陛下打到什麼地方來了?”
說罷,自嘲的笑了笑,暗自嘲笑自己真是心切,怎麼隨便逮著一個人就問這事,這事是一般人能夠知道的麼?
不料南宮商卻說道:“匈奴人此番共出動十萬大軍,最終逃回來的不過兩萬人,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據我所知,漢軍隻怕已經縱橫查哈地了。”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可能就是眼前這個漢子被人瞞著,南宮商想。
“什麼?”漢子倒是吃了一大驚,一把抓住南宮商,急切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有必要騙你麼?”南宮商一口酒一句話,生怕酒沒喝完,話說完了。
“哈哈哈哈......”不料這漢子卻是突然一陣大笑,狀若瘋癲,隻差沒有呼天搶地了,還在口齒不清的說著什麼,南宮商隻能依稀聽到“陛下”“臣”這樣的字眼。
南宮商皺了皺眉頭,心道這廝不會是瘋了吧?
過了好一陣,漢子才恢複正常。
“這位兄台,某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漢子整了整衣襟,以漢禮道。
“額,好,多謝你的酒!”南宮商戀戀不舍的將酒囊還給漢子,道。
漢子並沒有接酒囊,而是頗為大方道:“這酒,就送給你了。”
“如此,多謝了。”南宮商心中一喜,忽然想到什麼,還是決定問一下對方的名諱,便道:“兄台,尊姓大名?”
漢子已經轉身走了,聽到南宮商這話,頭也沒回,淡淡道:“免貴姓張,名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