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楔子(1 / 3)

公元前121年(漢武帝元狩二年)七月,西域蒲且西。

極北之地,七月飄雪。陰風怒號,天地失色。

廣袤的草原已然不見半點兒綠色,目視於野,觸目之地難辨六合。

“嘶~”一聲響亮馬嘶劃破長空,震亂幾朵飄飛的雪花。

一處山包上,突然出現一騎,馬是汗血馬,與天地一色,馬身著鑲鐵皮甲,騎士紅袍黑玄甲,腰懸環首刀,一手握住韁繩,一手置於額前,極目遠眺。

雖說騎士注定看不清任何有用之物,但他卻固執的將這個姿勢保持了良久。

這一騎身前身後,俱是一馬平川,不同之處在於,身前之地空無一物,身後之地暗藏玄機。

半日前,這名騎兵身後不遠處的一片林子裏,驟然出現一萬八千鐵騎!

“趙將軍。”騎兵身後又奔來一騎,迫於大雪之地隻能不緊不慢靠近,同樣的戰馬,同樣的裝束,兩人除了麵孔不一樣外,其他俱都一樣。

趙破虜沒有回頭,沒有應答,動作沒有絲毫改變,剛過而立之年的他,臉龐棱角分明,目光如鷹,即便是在風雪中,仍舊不難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堅定神色。

縱是置身如此惡劣的環境,這種堅定也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後來的騎士卻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與趙破虜不同,他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憂慮,眉頭緊鎖,他策馬立在樂毅旁邊,看向和趙破虜同樣的方向,神色凝重,“半日前天色尚好,不曾想這會兒突然降下如此大雪。大雪遮於四野,不知秦將軍情況如何,若是秦將軍不能照時抵達,我等在這冰雪之地可該如何區處……”

“公孫將軍!”一直不曾有半點動作的趙破虜開口打斷了他,冰冷的語氣似乎要與這天地融為一體,“秦將軍會如何,豈容你在此妄加揣測?若是你再敢妄言亂我軍心,休怪本將軍法無情。”

公孫被紀鑄嗬斥,臉上卻沒有半點兒不悅之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趙將軍何必如此說,本將也是擔憂秦將軍的安危,畢竟此番大定西域,徹底消滅匈奴,就看秦將軍這回能否……嗬嗬,如今我也穿上了驃騎軍的戰袍,也算是驃騎軍的人了……”

趙破虜勒馬回頭,策馬向林子行去,冷冷道:“敗軍之將,若不是你,秦將軍何以會以身犯險?不錯,你今日是穿上了驃騎軍的戰袍,不過本將倒是要提醒公孫將軍一句,驃騎軍還從來沒有過棄同澤於不而顧獨自逃命的軍士,之前沒有,如今沒有,日後也不會有!”

趙破虜說完,頭也不回,拍馬而去,留下一臉憤懣的公孫在原地恨的咬牙切齒。

風雪,很快淹沒了兩人談話的痕跡。

……

鮮血透紅袍,白雪覆鐵甲,血水融化雪晶,汗水彙集成流。

風聲在耳旁呼嘯,深入耳根,鑽進腦子裏,形成一陣嗡嗡的響聲。秦城猛然鬆開駕馭戰馬的韁繩,扭身向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引弓搭箭,連射三株!

身後百步開外,追兵中清晰的響起三聲慘叫,夾雜在他們陣營的慘呼聲中,聲音傳到秦城耳朵裏,便和上了自己身邊騎兵的慘叫。

從遠處望去,便可見雪簾中,數不清的白衣黑甲騎兵正在追擊兩千餘紅袍黑甲騎兵,他們如同兩條巨大的龍蛇,一前一後,在瘋狂奔進,後者的獠牙,已經快要咬到前者的尾巴。

鮮紅的血花不時在兩個陣營中綻放,在暴風中顯得格外妖豔鬼魅。如同一幅巨大的白色畫卷上,零零散散滴上幾滴殷紅的墨汁!

風雪淩亂了軍士們的視線,卻無法淩亂軍士們的步伐。

“將軍,你快走,我率兄弟們斷後!”一個紅袍黑甲騎兵,驅馬靠近秦城,大聲急切喊道。

他們,本就在隊伍的後方。

“給老子閉嘴!”秦城一邊策馬,一邊不時回頭射出冰冷的四棱鐵箭。

“將軍,風雪甚大,唯有將軍率先離去,方能回合樂毅將軍,再回頭大殺四方,為弟兄們報仇——將軍之神駒,方有可能甩掉這些追兵!”年輕軍士一時顧不上風雪、顧不上從身後射來的鐵箭,喊道,“燕雲十八騎定能護衛將軍無恙!”

“駟車庶長,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是女兒身!”秦城冷道,一甩手向年輕騎士身後丟出一支鐵箭,“啪!”的一聲,兩支鐵箭撞擊的聲音從年輕騎士背後響起,“別說是娘們兒,就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老子也沒有讓你們給老子斷後的道理,驃騎軍何時有過棄同袍與不顧的軍士?”

年輕騎士神色一滯,心中大驚,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軍中無人知曉自己的女兒身,沒想到最終還是瞞不過眼前這個驃騎軍的大將軍,當下俏臉緋紅,不過僅僅是一瞬間,年輕騎士的神色就恢複焦急,正欲多言,隊伍前方忽然傳來一陣異響,勉強定眼望去,年輕騎士的臉色頓時蒼白如雪。

風雪中,數不清的白衣黑甲騎兵從側前方突出,攔住了紅袍黑甲騎兵的去路,那些白衣黑甲騎士一出現,便開始左右迂回,壓向兩千餘紅袍黑甲騎士的兩翼!

秦城勒住戰馬,座下良駒發出一聲響亮的嘶鳴,半個身子立了起來。隨後,他加速向前方奔馳而去!

終究是風雪太大,遮擋了視線,加之人生地不熟,無法辨識方向,如今已是免不了被包圍的命運。

身前身後俱是強敵,且數量十數倍於我,我又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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