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3)

鄭風華和孫大偉商量完王顯貴布置的任務,確定了兩個調研課題:一是幹部隊伍製約著全市社會與經濟的發展;二是必須從教育抓起,努力提高國民素質。然後擬定每人一題寫調查提綱,成立調查組,抽調有關人員,深入細致地開展調查研究。兩人正要分手,王燕敲門進來了,直接對鄭風華說:“今晚六點鍾七七級學友會集合,大家都盼望你去。”

鄭風華看看手表說:“這不快到了嗎?”轉臉對孫大偉說,“你也去吧。”

孫大偉訕笑一下說:“我又不是七七級的,不去了。”

王燕毫不在意地說:“風華,大偉去是不合適,和大家又不太熟。咱們就走吧。”

她見鄭風華怔著,像有什麼心事,拽他一把催促說:“走吧,別猶豫了,你要是不去,同學們會掃興的。”

鄭風華問在哪兒,王燕說還是在五星級大酒店。鄭風華笑笑說,又是李瑞林安排的。正要和孫大偉再說句什麼,被王燕一把拉出了辦公室,隻好一回頭對孫大偉說了聲“再見”。

孫大偉推開小風窗,一陣涼風夾著碎雪屑迎麵撲來,迷住了他的眼睛,他擦了擦向外望去,隻見王燕騎自行車,鄭風華坐在後座上出了市委大院,心裏忽然產生了一股從來沒有過的醋性味兒。他瞧著兩個人翩翩飛向下坡的身影在想:這個市委書記的女兒真怪,說不愛自己吧,也常卿卿我我;說愛自己吧,又常常若即若離。家裏幾次催促結婚,她都說不著急,難道她和鄭風華……不,不可能,自己是不是像王顯貴說的思路狹窄?是不是像王夫人拐彎抹角說的,自己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點小心眼?

又一股冷風吹來,他“砰”地推上小風窗,還是覺得心裏不肅靜,又打開小風窗時,王燕和鄭風華已經沒影了。他自言自語地說:“真有癮,天這麼冷,有公交,有出租,再說,一號車也在家閑著,為什麼偏要騎自行車?是一種情趣嗎?一旦摔著了呢?那就活該!”

五星級賓館的小會議室裏燈火輝煌,和上幾次一樣,七七級學友會場布置得十分正規,紅布白字的會標上寫著:興城市七七級學友茶話座談會。橢圓形會議桌隻空兩個座位,桌麵上擺放著點心、飲料、水果,中西餐食品並舉,顯然是邊吃邊嘮。來的人幾乎是個個興趣盎然,隻有黃夫子低頭蔫腦,在悶頭嗑瓜子。

李瑞林最為活躍地報告說:“沒想到讀師範學院的七七級學生一走上社會就格外受青睞,王寶藝當上了北京市東城區教育局局長,是正局級了;趙長山當上了杏花區主管文教的區委副書記;張建平當上市二中的大校長。”

有人插話說:“這不足為奇。北京、上海等地不少七七級畢業生評上了教授,當上了市委書記。”

黃夫子聽著聽著沒好氣地大聲插話說:“你們報喜不報憂,怎麼就不說說還有像韓小冬那樣棄教去搞投機倒把的呢?”

李瑞林哈哈大笑說:“黃夫子呀黃夫子,你可真是我們的夫子。‘投機倒把’作為犯罪違規的貶義詞已經被平反了,鄧小平同誌提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找準機會,搗上一把,做點小買賣已經是被稱道的了。”

王燕“砰”地推開門,身子往旁邊一閃,鄭風華出現在了門檻間,會議室裏頓時響起了歡迎的掌聲。鄭風華臉羞得通紅,俏皮地說:“誰?誰?誰帶頭起刺兒?埋汰學友我遲到了是不是?還是怎麼的,啊?”

會場靜了下來,李瑞林不僅俏皮,還帶有捅心窩子的挖苦味道說:“你這個會長未免太官僚了吧?你出的題目讓大家思考和搜集情況,並召開座談會,還說什麼要暢所欲言。我們都來了,你不到不說,還要派人去請,你說是帶頭起刺兒就帶頭起刺兒,你說埋汰你就埋汰你,帶頭的都是我,大家說對不對?”

沒人吱聲,隻有稀稀拉拉的嬉笑和讚譽的掌聲,盡管是學友,在不少人眼裏,鄭風華是興城市的重要人物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鄭風華拱手麵向大家,抱歉地說,“焦頭爛額,腦袋裏直翻漿呀,對不起,對不起……”他邊拱手邊說著,和王燕一起坐到了空位上。

鄭風華也隨和地吃了兩粒葡萄,端起桌前泡好的咖啡喝一口,緩解一下尷尬,就宣布座談會開始,爭相發言的氣勢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參與到工作實踐中的七七級畢業生們果真是個沉澱了十年的特殊的人才群體,根據鄭風華事先布置的題目,對製約興城市經濟發展的主要因素盡情地各抒己見,漸漸集中到了兩個課題上。一是全市幹部隊伍老化明顯,普遍文化水平低,不少崗位上還有靠上大學交白卷,用手上磨出的“老繭”當文憑進入大學門,畢業後走上領導崗位的;還有不少是靠出身好當上領導的。再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是不正之風正在滋生,行賄受賄導致“中梗阻”現象嚴重,政令不通暢時有發生,被一名學友說成是“小二管大王”等等的話題加上實例,不時引起大家哄堂大笑。

哈工大七七級學友趙長山講故事一樣說,他們區裏一位副書記年過五十二歲,頗有戀餐桌的嗜好,喝酒成癖,人稱“斤八不違”,頭發已花白一半,決策靠拍腦門,講話靠秘書寫稿。話說前天中午陪客人吃喝完,下午參加全區宣傳工作會議,部署十一屆五中全會精神貫徹落實問題,迷迷糊糊上了講台。主持人宣布他要做重要講話,一陣掌聲中,他從左兜裏掏出明天要開計劃生育工作會議的講話稿,一句一句拿著官腔,拖著長音念,沒念幾句,台下便哈哈大笑起來。他還直發愣,訓斥下麵笑什麼。旁邊主持會議的人趴在他耳朵上悄悄說,現在召開的是全區宣傳工作會議。這位副書記的眼一斜,批評主持人說:宣傳會議怎麼的?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什麼會議講都可以,怎麼講都不為過。然後又自嘲自解地念了幾句,從另一個兜裏掏出宣傳工作會議的稿子念了起來。大家看著這位老頑童般的副書記的滑稽樣子,看到他這樣會逢場作戲,都止不住雙手緊緊捂著嘴憋笑,憋著憋著,實在憋不住了,不知誰一開頭,引發了全場“哄然大笑”,全場像山洪暴發一樣,那聲音震得窗簾似乎都在抖動,牆上的灰塵都在抖落……

趙長山講完後忍不住大笑,在場的人也都忍不住大笑。隻有黃夫子不笑,怒斥在場的人說:“笑,笑,你們還笑,這是一種恥辱,一種恥辱。”

大家瞧著他的樣子,又覺得黃夫子的樣子好笑。接著黃夫子口若懸河地講了目前不少領導不重視教育的危害,又講了教學要改革,應如何實施素質教育,應從中小學就要培養學生有創造能力等諸多觀點,引起了在座工作在教育崗位上的學友的喝彩和掌聲,也博得了在場所有的人的掌聲。其中鄭風華邊拍巴掌,邊激動地掉下了眼淚,他在心裏暗暗讚歎:人稱夫子有些發呆,可這種忠誠教育事業的“呆”心就像金子一樣在閃光呀!

兩個議題整整持續了三個多小時,還有不少學友餘興未盡,主持會議的李瑞林看看時間已晚,才和鄭風華、王燕商量就此結束。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鄭風華隨便問了一句李瑞林怎麼樣,李瑞林感慨萬分地說:“目前,全市工業區形勢不怎麼好,隻有山川真君的外資煤礦效益很好。”

鄭風華問這是什麼原因,李瑞林說:“主要是靠優質資源的優勢。他所開采的煤礦,煤質在六千大卡以上,加上他進口來的采掘機又先進,成了全市經濟效益非常凸顯的企業。市長彭方園多次去煤礦現場辦公給予支持。我們的局長提意見說,國礦發生瓦斯爆炸後一直運轉困難,為什麼不加大力度支持?彭方園振振有詞地說,要先扶植好的企業做強做大。我說了一句俏皮話,‘要想要外資企業效益好,自己先把自己幹倒’,挨了彭方園的一頓批評,說我對改革開放認識不足。”

鄭風華沒有吱聲,這時說起彭方園,他腦海裏一股腦兒湧出了彭衛東調轉來興城當上了人事局副局長,彭小濤、山川木郎等三名學生鬧課,韓小冬挨打遲遲不得結案等一樁樁事件,似無關,又似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