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像個喜歡喳喳叫的雀兒,火車還沒進站,就問鄭風華和郝美麗家在哪兒,怎麼走法?郝美麗和鄭風華誰也沒問她的家在哪裏,她就自己介紹說在南山路市領導家屬大院。這是不用說就知道的。王燕掩飾不住內心的虛榮,常過分外露。鄭風華和郝美麗一商量,那就和王燕同坐8路公交車,等王燕下車後再過三站就是郝美麗住的煤礦機械廠平房家屬區,再坐三站才是鄭風華下車的地方。鄭風華解釋說家裏兩位老人好講究禮道,就先下車回父母家,等明天就去嶽母家。郝美麗說:“媽媽倒不在意這些,你要是先去看她老人家,她還不高興呢。正好今晚我和她老人家嘮嘮嗑兒。”
他們一起朝公交站走去。走出車站廣場不遠,鄭風華突然發現鐵路家屬區兩棟房中間的垃圾箱旁,一個身穿舊作業服,頭戴棉帽,嘴上捂著大口罩的人正站在垃圾車旁拄著鐵鍬往這邊瞧。他停住腳步瞧時,那人擺幾下手又哈腰拚命地撮起垃圾來。鄭風華正愣著,王燕和郝美麗問他看什麼,他忙左顧右盼一下說:“你們沒聽見嗎?好像是誰在喊我。”他說這話還特意朝垃圾箱相反的方向瞧了一瞧。
王燕嘿嘿一笑說:“我們的學生會大主席神經質了吧?是不是像聽到媳婦在喊你呀?錯覺了。你看,哪有人呀!”郝美麗也在納悶兒。鄭風華瞧著一輛8線公交車馬上要停在站點了,說了聲“快”,把提兜一背,撒腿就帶頭朝站點跑去。他讓王燕和郝美麗上車後,突然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一個同學在附近住,讓我給他家捎封信,我坐下一班車。”說完向司機擺擺手,示意不上車了,門“咣”地關上開走了。
鄭風華反轉身,呼呼地朝垃圾箱跑去,邊跑邊喊:“倩——麗——倩——麗——”
郝倩麗撮起一鍬垃圾正要往車上揚,聽到喊聲後手裏的鐵鍬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迎上去抱住鄭風華失聲大哭起來。這下子可把鄭風華弄蒙了,緊緊抱住她問:“倩麗,怎麼了?”
郝倩麗就是一個哭,鄭風華心裏沒底兒了,連聲喊問:“倩麗,倩麗,怎麼了?啊?到底怎麼了?”
不管鄭風華怎麼問,郝倩麗就是不回答,而且哭得越來越委屈。
“這麼說,你是鄭風華了?”旁邊想插話,卻一直猶豫的清潔工夥伴說,“你上大學了,倒是光彩了,這些日子,你媳婦可委屈死了……”
鄭風華問:“您貴姓?”
“沒有高貴的姓,還貴姓呢,隻有賤姓了。”郝倩麗的清潔工夥伴說,“這前前後後的人都叫我垃圾大姐。我不管你多大,從你媳婦這裏論,我比她大十八天,你叫我大姐就行,我也是下鄉返城知青。”
鄭風華著急地問:“大姐,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讓誰欺負了?”
“還不是一般欺負呢!”垃圾大姐也是在倒自己肚子裏的苦水,憤憤地敘說起來,“我和你媳婦處得挺好的,她攤的這些事兒,你們兩家老人都不知道,就我一個人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