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院學生會十多名幹部,加上各係學生會主席,總共二十多人在學生會的專門會議室開會,並邀請王寶藝參加。
會議開始,鄭風華首先介紹了文化之死,研究學生會如何參加文化的追悼會。學生幹部們義憤填膺,王燕搶先發言說:“從明天開始降半旗。”接著有兩名學生幹部舉手同意。
鄭風華說:“大家要冷靜一下,國旗可不是隨便降半的。”
王寶藝建議說:“我看可以用校旗降半旗。”
大家議論起來,這學院有校徽,沒有校旗呀,有的說,校徽做成旗就是校旗。鄭風華說:“校徽、校旗那是校工會管的事情,不是我們要降就能降的,和我們學生會無關,我們不能越權亂來。”接著批評了王燕總是提出過激行動的意見。
王燕不服氣,批駁鄭風華說:“你太書生氣。”
鄭風華反駁她:“不是什麼書生不書生氣,我們學生會也是一級自治組織,要為我們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他這麼說,學生幹部們都覺得有道理,誰也不吱聲了。鄭風華說:“我建議學生會表決通過製作‘七七級旗’。是不是可以考慮在一麵彩旗上寫上‘七七級’三個大字,不代表國威,也不代表校威,而是代表七七級威,到時候下半旗就可以了,以此來寄托我們深深的哀思。”
學生幹部們一聽都鼓起掌來,好幾個人讚揚說很有創意,又研究通過了上訪信的內容和形式。學生幹部們思想異常活躍,有的說,不能文質彬彬,有的說,我們越激烈就會迫使一些人的舊觀念加快轉變。意見也不一致,隻好半數通過,還是鄭風華的意見占了上風,會議才算結束。
鄭風華回到宿舍,同學們早已熄燈睡熟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翻江倒海一樣。從得到通知書遲報到,學院裏的、係裏的、班級的,還有家裏的事情,在人生的這一站上經曆了這麼大變化,這變化中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妻子和冬冬到家後也不知安置得怎麼樣了?妻子該離家回農場了,冬冬要和媽媽分手,該哭成什麼樣子呢?噢,妻子不會明明白白和他分手的,肯定是采取欺騙偷走的方法,那麼,該給老爸、老媽添多大麻煩呀。七七級,七七級,讓農場的人說起來,我鄭風華千裏挑一考上了七七級,似乎是多麼驕傲、多麼幸運、多麼幸福的事情。他們怎麼會知道七七級學生,特別是老三屆的已婚生是多麼難呢?怎麼會知道鏡泊湖師範學院裏的七七級是這個樣呢?
多麼來之不易,又是多麼艱難地要度過的七七級呀!
他突然想起了妻子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關於冬冬小姨的事情。妻子是一個方麵,主要是老丈母娘對自己很好,要是出了岔頭回家怎麼交代呢?越想越精神,冬冬小姨怎麼樣了呢?他悄悄穿上衣服朝郝美麗的宿舍走去,發現那裏的燈還亮著,這是在昭示她還沒有睡覺。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去解釋一下那天寫作課上翻《新華字典》無意成了佐證的事情,可是又怕說不清楚,如實說來,冬冬小姨會相信嗎?這件事情可真是有口難辯呐。他把手抬起來,幾次要敲門又都放下,心裏忐忑不安起來。他終於鼓起勇氣敲了三下。
郝美麗正一人躺在床上發呆,也在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想著自己以後的大學教師生涯將怎樣度過。當聽到溫文爾雅的敲門聲時,她一猜就知道是鄭風華。對這個姐夫,她想愛不能愛,想恨又恨不起來,本想不開,猶豫一下,一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促使她還是開了門。她並沒有正麵看鄭風華,也沒有搭腔,而是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去了。鄭風華隨後帶上了門。她由仰躺變了斜躺,在歎氣聲中冷落著鄭風華。彭衛東在係教師大會上讓她惡心的講話,文書記的談話和猝死,她心裏想的和做的是那樣矛盾,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想來想去覺得也不過就是講課出了一點小小的錯誤,使她這麼失落,可氣的是這個小小的錯誤裏竟摻有鄭風華的攪和,想不到,實在想不到,她痛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