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幾句話就有好幾個她不知道的東西。布萊特敦是什麼?鷹息穀又是哪裏?聽起來像地名。
她挺直了腰板,詢問約翰尼:“先生,請問是每個人都要做筆錄嗎?”
“是的,小姐。這些醒過來的人都已經做過筆錄了。”約翰尼指了指病房裏其他被包得像木乃伊的病人。
塗羚點點頭:“我準備好了。”
傑克首先提問:“小姐,您的名字?”
“塗羚。”
約翰尼從外衣口袋拿出一份長長的名單,開始翻看起來,“小姐,請讓我找一找。”
塗羚惶惑地看著他,心想要是他發現她的名字並不在那份名單上會怎麼樣,她要怎麼解釋。
結果約翰尼很快就提起頭來,對傑克說:“噢,找到了。圖靈小姐,於15日晚在圖爾蒙搭乘前往布萊特敦的特快列車,座位位於第七節車廂。”
塗羚一頭霧水:我嗎?真的是我嗎?
傑克快速在記錄本寫了幾筆,接著提問:“圖靈小姐,或許這會傷害到您,但還是請您盡量回憶一下火車發生碰撞時,您所聽到或看到的一切。”
塗羚仔細回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在火車發生碰撞之前,我聽見了非常刺耳的刹車聲,接著是撞擊聲,最後是爆炸聲。當時車廂裏一片混亂,人們瘋狂地尖叫著,我害怕極了,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就躺在這裏了。”她選擇了撒謊。
傑克的手飛速在記錄本上移動著,過了大概一分鍾,他把記錄本遞給塗羚,“圖靈小姐,請您核對內容並簽字。”
她接過本子,看見當事人姓名那一欄寫的是‘圖靈小姐’。
她突然明白過來,那輛失事火車上有一位小姐,她名字的發音與自己的一模一樣。她麵色坦然地簽下了‘圖靈’。
遞還記錄本時,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先生,請問這次事故中的其他受害者怎麼樣了?”
傑克拿回本子後,一邊戴上手套,一邊笑著說:“圖靈小姐,祝賀你醒過來了。你是受害者中最後一個醒過來的,也是最後一個做筆錄的。你跟那些人一樣幸運。”他的眼神瞟向病房裏的其他人。
約翰尼也點了點頭:“超過半數的人當場喪命,有的麵目模糊,分辨不出身份,還有的連屍體都找不到。”
塗羚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她是最後一個醒過來的,而在她之前,圖靈沒有做過筆錄。
這意味著,圖靈已經死了。
她突然為這個素未謀麵但與她有著相似名字的女士感到悲哀。
臨走前,約翰尼還提醒了一句:“圖靈小姐,火車最後兩節車廂沒有被燒毀,過兩天警局會將行李送回給幸存者。”
塗羚下意識想擺手拒絕,但最後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裏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塗羚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個男人坐在自己床邊,正翹著腿看著報紙。
一身裁剪得體的子夜藍西裝勾勒出他頎長而筆直的身形,胸袋邊緣露出一角咖啡色條紋手帕巾。
西裝之下,白襯衫搭配一條黑色領帶,襯衫袖口的巴洛克穹頂黑金袖扣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發亮。
舉著報紙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左手無名指上的一顆矢車菊藍寶石戒指宣示著他的已婚身份。
聽到動靜後,他放下了報紙,“親愛的,你醒了?”
塗羚終於看到報紙後的這張臉了。
他的金發梳得一絲不苟,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清晰的鬢角。湛藍的眼睛像一潭平靜的湖水,眼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唇薄而線條分明,說話的語氣溫柔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