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少陰陽怪氣！知道你們心裏都惦記著昨天的那點剩菜，”曹鳳仙的視線在三個兒媳婦臉一一掃過，沒好意地道：“我一點沒留，都在這盆裏了。”
手在燴菜盆沿猛地拍了兩下。
一個個起大早上門，早飯不在家裏吃，不就是生怕自己少吃一口麼。
不過，當她看向兩個孫子時，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聲音也溫和下來。
“一會兒奶給你們烤地瓜。”
“奶，你快點。”五歲的牛蛋不知事，隻知道自己肚子餓得難受。
曹鳳仙一看，覺得情況不太勁啊，試探問道：“剛才吃那麼多，還沒飽？是不是身上哪裏不舒服，快告訴奶。”
說到後麵，已經能聽出她聲音裏的急切。
“不是，奶，牛蛋沒病，他就是餓了。”
鐵蛋覺得他奶真笨，肚子餓都看不出來，在旁邊大聲嚷嚷，“他昨晚就沒吃飯。”
曹鳳仙在牛蛋肚子上揉搓的手一頓，在黃麗開口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然後哄著鐵蛋問道：“牛蛋怎麼沒吃飯？”
“娘讓我們空著肚子，說今早奶這裏有好吃的。”鐵蛋搖頭晃腦，覺得自己可聰明了。
曹鳳仙知道除了新進門的老四家的，其他三個兒子家裏的日子過得不寬裕，兒媳們呢，個頂個地摳搜。
經常帶著男人孩子上老院吃他們老兩口的。
這一點，曹鳳仙心裏明白，也隻能當看不見。
不管怎麼說，東西都進了兒子和孫子孫女的肚子裏，他們老兩口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好在以前有老四每個月的補貼。
不過，她沒想到老大媳婦能幹出這種事，竟然為了一口吃的，讓孩子接連餓兩頓。
隨著她的深呼吸，曹鳳仙的肩膀急促地上下聳動了兩下。剛想發作，就看到圍著桌子坐得滿滿當當的兒女們。
她可以罵老大家的，但不能不給老大麵子。當著這麼多弟妹，媳婦被罵，隻會讓老大覺得難堪。
曹鳳仙動了動嘴角，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臉上的肌肉過於僵硬，抖了兩下，還是失敗了。
她隻得用一個有些恐怖的笑容，勉強哄著孫子，“乖，先等一會兒，烤地瓜馬上就好。”
曹鳳仙放過了黃麗，可對方好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竟然還來了一句更厲害的話。
“娘，鍋裏不是有雞蛋羹嗎？給鐵蛋和牛蛋吃兩口唄。”
張友根聽不下去了，這回不用曹鳳仙說什麼了，他拿著煙袋鍋子在張傳民的肩膀上重重給了一下子。
“你們連你奶的那口吃的都惦記？”
張家人知道，曹鳳仙三不五時地早上單獨蒸一碗雞蛋羹，灑上些蔥末，淋上一點香油。
煮全家人喝的稀粥時，把攪拌好的雞蛋放進鋁飯盒裏，漂在粥麵上。
粥好了之後，手上墊著幹淨的棉布把鋁飯盒端出來，等全家人吃完早飯，老太太醒過來，雞蛋羹不熱不涼，溫度正好入口。
可這從來隻是給老太太孔穀芹一個人的。
別人都沒有份，畢竟一碗雞蛋羹又是雞蛋又是香油的。
而老太太連孝順了一輩子的大兒子張友根都沒見分過一口，更別提大兒子的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