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李家莊,還沒有通電。

太陽一掛上西天,往山下墜的速度仿佛陡然加快。

村裏的人們也陷入了一陣忙碌當中。

一家人圍坐一桌,打仗一般地吃過晚飯,草草地收拾一番,趕緊進屋關門。

不大一會,屋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天剛擦黑,整個村子已經安靜下來了,隻偶爾傳出來幾聲狗吠,伴隨著人們不耐煩的喝斥聲。

李悠然枯坐了一會,實在無事可做,隻得吹滅煤油燈,躺到炕上,閉眼養神。

第一聲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她立刻就聽到了。

乍然響起的敲門聲將她從昏昏欲睡中吵醒。

聲音很輕,聽上去敲門人故意控製著手上的動作。

李悠然起身,拿起放在炕邊的爐鉤子,悄悄推開屋門,輕手輕腳地來到院裏。

黃土砌成的院牆一人多高,上麵插著刺槐,但院門卻是木板門。

“誰在外麵?”

“是我,章東籬。”

李悠然一愣,這幾天上門提親的人太多,她還以為是哪個不甘被拒絕的男人趁著天黑想要圖謀不軌呢。

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章東籬。

她稍微吐出一口氣,但還是沒有開門。

“這麼晚了,有事嗎?不急的話,明天再說吧。”

章東籬聽出了她話裏的警惕,但沒有介意。

他轉身,靠在一旁的土牆上,抬頭看著高掛夜空的圓月。

月圓,人團圓。

在這一刻,他心裏原先的那點忐忑和不安悉數消失不見。

章東籬鼓足勇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柔和一些,“你想結婚嗎?”

李悠然大吃一驚,差點把手裏的爐鉤子丟出去。

“我沒想結婚。”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懊惱,還有幾分羞憤。

住在隔壁村的章東籬,都聽說了不斷有人上門提親的消息,外麵到底傳得有多廣?

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有多恨嫁呢。

隻能說,李悠然大大低估了1000塊在這個時代的吸引力。

她拒絕得再堅決,也不能打消有些人心裏的貪婪。

即使她把話說得再狠,態度再明確,媒人和男方依舊能夠做到充耳不聞。

甚至前一天剛被她趕出去,第二天依舊滿臉笑容地堅持上門。

仿佛生怕晚了一步,李悠然這個懷揣著1000塊的金娃娃,就被別人家搶先一步得了去。

李悠然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處境,可以說是相當不妙。

一個懷揣巨款沒有親朋可依的鄉下女人,誰家娶進門,都意味著她的錢財早晚都隻會成為男方家裏的。

怪不得,那些男人一個個的,都對她有那麼大的熱情。

也難怪李悠然聽到敲門聲,第一反應會是白天來的某個男人。

她想擺脫眼前的處境,可惜城裏工作不好找,高考的話還要再等一年。

李悠然有些煩躁,她似乎被困住了。

門外的章東籬,聽到李悠然的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陽光下的泡沫一樣,“噗”地一聲,碎了。

可是,他不甘心。

單身了二十多年,李悠然是他第一個碰到的有好感的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