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固蒼白著小臉一動不動。

韓義歎了口氣,在子固身旁躺下來,大掌輕輕撫拍子固發顫的身子。

“好孩子,別怕。”

“都過去了,咱們安全了。”

“有爹爹在你身邊,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

子固直愣愣看著深邃遼遠的夜空,眼神空蕩蕩的,仿佛魂魄已經被抽走了一般。

韓義在一旁陪著他的兒子子固說了好一會兒話。

子固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

“孩子。”

韓義心酸難忍,喉頭微哽。

“孩子,你看看爹爹,爹爹在你身邊呢,爹爹會保護你的……,子固,你這是怎麼了?你跟爹爹說說話呀。”

舐犢情深,韓義說著說著,眼底有溫熱的液體湧出。

但子固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更沒有說話。

又過了好一會兒。

子固緩緩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更加徹底的黑暗。

韓義歎了口氣,脫下氅衣輕輕蓋在子固身上,又把雞腿放在他的枕邊,這才抹了眼角淚痕,起身往火堆旁走去。

夜風嗚咽。

燒酒入喉。

仁義禮智信五兄弟圍著火堆,喝著喝著就有人繃不住了。

“嗚~,子惟,我可憐的子惟……,他,他還那麼小……”

“拋妻棄子,咱們跟畜生有什麼分別?”

“虎毒還不食子呢!”

“我想回去找子慎和子惟,我不想他們曝屍荒野。”

“你確定你要回去?裴霄的隊伍就在身後幾十裏,你現在回去就是送死。”

“嗚嗚~,我可憐的孩子……”

“噓——,你別哭這麼大聲,當心父親治你一個擾亂軍心之罪!”

他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父親賜毒酒給母親,讓他們的妻子跟著母親一起以死殉節,他們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後宅女子本就是累贅。

她們手無縛雞之力,遇事隻會哭哭啼啼。

每個月那幾天更是麻煩至極。

帶著她們,不僅會拖慢他們逃跑的速度,還會擾亂軍心,搞不好會害得他們所有人都被裴賊生擒。

如今她們不知廉恥迎敵軍上床,讓他們蒙羞,成為全天下的笑柄,更是罪該萬死。

幾個女兒更是賠錢貨,早晚是別人家的人,死不足惜。

但兒子不同。

兒子是他們血脈和香火的延續。

他們舍命相護,父親卻視若敝履。

韓仁等人甚至覺得,將來的某一天,父親極有可能為了利益或活命的機會,毫不猶豫的犧牲掉他們……

“父親愛的,從來都隻有他自己。”

但身為兒子,除了跟在父親身邊,又還有什麼辦法呢?

“我們已經沒法回頭了。”

主帳內。

韓修遠喝了兩碗燒酒,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今年四十歲。

在姬十娘的精心調養和照顧之下,身體龍精虎猛,比二十多歲更加健壯有力。

但連日奔逃也讓他疲憊不堪,挨著枕頭便睡了過去。

韓修遠自認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所以他睡得特別踏實。

一個噩夢都沒做。

雲州城。

姬十娘和周望泡了一個多時辰的溫泉,洗滌了身上的髒汙,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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