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時候看到陳氏和杜方蕙要因她而被懲罰,她就受不了了。她天生是個護短的性子,記憶裏陳氏和杜方蕙對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以說是拿生命護著她,她既承接了這個生命,就一起承接了原主的親情,需得護好她的親人。
她抬起頭朝堂屋方向喊:“祖父,孫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祖父為孫兒解惑。”
這話一出,院子裏都靜了靜,原先還想說話的杜家二伯娘姚氏半張著嘴,愣是沒有發出聲音。
“咣當”,堂屋的棉簾被掀開,一個穿藏青色棉長衫的老人從裏麵出來,麵容清瘦,神情嚴肅。
他的目光看向了杜錦寧,一言不發。緊接著他一步步下了台階,走到杜錦寧麵前,緊緊地盯著她,神情冷厲。
杜錦寧被這人那懾人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眼神茫然,不知剛才她說話哪裏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杜辰生開了口,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無悲無喜。
杜錦寧定了定神,問道:“孫兒想問,同是孫子,大哥、二哥、四哥都能念書,就隻孫兒不能念,甚至連碰一下書都是大罪,這是為何?”
這是杜錦寧穿越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同是杜家男丁,大房、二房的孫兒被祖父母疼愛,吃飽穿暖之餘,還能有機會去念書。可杜錦寧在這個家裏,卻是個多餘的存在——公中沒有她的口糧和供給,她能活這麼大,全是靠陳氏和幾個姐姐從自己的口糧裏省下來養活的,一任衣著用具,皆是如此。
不光她與杜家孫輩待遇相差甚大,便是她的母親和姐姐們,在這個家裏過的也是牛馬一般的日子,與大伯母、二伯母和堂姐的境遇天差地別。她們不光要幹男人才幹的重活、累活,而且還要時常遭受杜老爹和杜老太的責罵與苛待。
可要說是她女扮男裝被發現後的責罰,卻又全然不是。在原身的記憶,這個年紀的孩子,完全沒有性別概念,她自己都以為她是個男的,她跟幾個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她渴望能像幾位堂兄一樣生活。而在記憶裏,她洗澡換衣都是母親陳氏和大姐杜方菲包辦,從不假他人之手,在她四歲那樣的夏天,杜方蕙見母親和大姐太忙,想幫她洗澡,被陳氏惱怒之下打了一個巴掌。
因著這個,陳氏為何要慌稱她是男的,記憶裏自然是一無所知。而三房為何在家中地位如此之差,她在記憶裏也得不到答案。
她隻得把這話給問出來。
這話一出,院子裏更安靜了。連原先時不時咳嗽一聲的牛氏,都壓下了喉嚨的不舒服。
“為何?”杜辰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不知為何,杜錦寧還是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嘲諷和冷意。
他抬起眼看,直視陳氏,那淩厲的眼神把陳氏嚇了一大跳,後退之間差點把杜方惠撞倒。
“他不知道,你可知曉?”杜辰生的聲音冰冷。
“知、知曉。”陳氏結結巴巴地回道,嘴唇抖動著,一滴眼淚從眼眶裏滑落,滴到打了幾個補丁的粗布衣衫上。
“等回屋,你告訴他。”杜辰生冷聲說完,轉身上了台階,步伐不急不徐,掀簾進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