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已經愛無能(1 / 2)

似乎要睡著,身後這個人給予白選無比安心的感覺。他在這裏,她的心就能好好兒地在老地方待著,平靜安悅。哪怕他不記得她,還失手打傷了她。

昨天,白璧微瑕眼中因煩惱憤怒而噴湧的兩道彩色流光如飄帶一般抽在她肋下,她很奇怪地產生“以前他為我付出太多,所以在闊別後第一次見麵就要讓我感到疼痛,因為他也曾經這樣痛過傷過”的莫名想法。

刹時呆若木雞。白選任由流光飄帶把自己捆成粽子,可怕的能量肆無忌憚地攻擊她脆弱身體,讓她大口吐血。那一瞬間他的目光狐疑迷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忽然他如被雷擊中一般渾身戰栗,狂暴氣焰攪動得那方海域就似颶風來臨,緊接著他轉身就跑。但是不過半個小時,他卻突兀地出現在她麵前。

水淋淋落湯雞也似,緊盯著白選,他失魂落魄地說:“我要跟著你。為什麼剛才我那麼痛?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嚐到疼痛的滋味。所以我要跟著你。”

回想起昨天諸般讓人覺得恍如夢中的情景,白選在心裏也頗為噓唏。白璧微瑕、白璧無瑕,她知道就是同一個人。夜風搖晃著樹枝,此時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再度體會到自己很珍貴、被人當成寶貝嗬護的美好感覺。她蜷在他懷中,一時想到了很多漂亮詞語,譬如天荒地老、譬如死生契闊。

拂開白選長發,白璧微瑕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她額上。他覺得對一個陌生人這麼親昵,實在不像是自己。可是和懷裏的女子如此親密無間相依相偎,他又很踏實。缺失一部份的心,也更快地被某種無形他卻仿佛又能清楚看見的東西填補。這種感覺讓他既惶恐疑惑又欣喜滿足。

明澈眼睛中仍有茫然,白璧微瑕喃喃說:“我走了許多地方,沒有哪兒能駐足超過三天。我變得越來越厭惡這個世界,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最久的一次,我有半年沒有和任何人說話。我家裏有很多人,無論他們為我做什麼我都開心不起來。”

“他們給我找來許多美麗女人,說我需要女人。可是那些女人一靠近我,我就要作嘔。我從身體到靈魂都討厭她們!”白璧微瑕聲音裏充滿了憎惡,卻把白選抱得更緊,好像忘了他懷裏也是個女人。

傾訴顯然讓他感到愉悅,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講述的仿佛是另一個人的故事。“他們又給我找來許多漂亮男人,說我需要的也許是男人。然而看見這些漂亮男人,我就有把他們都殺死的衝動。”他重重喘了口氣,咬牙切齒地說,“我討厭漂亮男人。尤其討厭元啟森,討厭夏爾。”

白選秀眉微蹙,主動貼緊了白璧微瑕。從他的講述中,她聽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徹骨的孤寂和寒冷。除了她,沒有人——無論是美麗女人還是漂亮男人——都不能讓他溫暖。她和他才是彼此的暖爐。

白璧無瑕的麵具不知是什麼材質,貼在白選頸窩裏一點也不覺得冰冷。他急促地喘息,聲音悶重:“他們說,我得了一種病。他們把這種病叫做‘愛無能’。我不僅無法愛上陌生人,對親近之人也越來越厭倦。於是我離開那個讓我生病的地方,四處流浪。漫無目的轉悠了許久,我終於發覺自己下意識在找什麼,究竟找什麼我卻不知道。我不能停下尋找的步伐,否則會倒地不起。直到終於……遇上你。”

閉上眼睛,把白選抱得離自己的心髒更近一些。白璧微瑕鼻息沉重,悅耳聲音也變得沙啞。微涼液體流入白選衣內,他微帶著哽咽說:“昨天見你發呆流血,我忽然眼前發黑,隻覺天塌地陷。我一時間甚至不敢相信是我打傷了你,似乎,你應該是對我而言極為珍貴的存在。可是在那個地方,被我打傷的女人哭得再淒慘再悲涼都沒有讓我多看一眼。對她們,我隻有厭惡煩躁。”

腦海中又出現讓他刹時方寸大亂的情景。她臉色雪白,一口一口地吐血。可是她眼裏臉上沒有憤恨惱怒,她笑得那麼歡喜。她凝視自己的目光欲語還休,她伸向自己的手臂脆弱卻透露出無比堅決的意念。她也是美麗女人,卻讓他情不自禁想靠近再靠近,甚至擁她入懷親憐蜜愛。

然而冥冥中有個聲音突然厲聲喝斥——你不能看她,不能看她!當時,這雷鳴怒罵在白璧微瑕腦海中響徹,完全遮過他的心哀哀哭泣之聲。所以他轉身逃走。有一股沛然不可抵禦的力量在拚命拉扯著他的雙腿,讓他遠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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