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要?不要?白選長長歎氣。已是淩晨五時許,冬日天亮得晚,此時恰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時。她獨自駕駛懸浮車往家的方向趕,忽然想打開窗,吹吹寒冷的夜風。
與元啟森分別之前,蒙他告知白璧無瑕的實際情況,忐忑不安了幾乎整晚的白選才真正放下心來。彼時,那麼多人在場,她心裏縱然有十分的悲傷,也不可能當眾號啕,扯著桃夭的袖子確認什麼。
冷血麼?沒心沒肺麼?或者認為隻是失去了眼睛無所謂?對白選來說,活下來就是幸事,就會有希望。身體殘缺,在她眼裏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會因此嫌棄白璧無瑕嗎?當然不會。
冷風撲麵,白選怔怔出了會兒神,驀然啐了自己一口。不管白璧無瑕實際上已經活了六十多年,曾經他看上去就是個小屁孩子,難道自己要老牛吃嫩草?
說句大實話,從拿到月華寶鏡的那晚上被告白開始,白選才算正兒八經地考慮自己與白璧無瑕是否有戀愛的可能。以前……還真是沒想過啊沒想過。
哪怕和白璧無瑕摟摟抱抱著滾過一張床,在她心裏大約和沈閑賴著自己差不多意思。現在仔細想想,她忽略了白璧無瑕其實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稚嫩。該懂的,他都懂。
正如元啟森所言,白選這個人很理智,她不會肖想不屬於自己的美麗。不用桃夭多說,她很清楚普通人類與妖怪相愛的後果。
在這晚之前,她認定白璧無瑕所謂的喜歡不過是青春期毛頭小子的萌動。但方才那道虛影破碎時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情意。也許還沒有深愛,至少已經觸摸到愛的邊緣。
“想讓他忘記你,就不要大意地慷慨使用月華寶鏡吧!”分別之時,桃夭斜乜著眼睛如是說。
沉沉歎了口氣,白選從副駕駛位上拿起兩個木頭小人。它們尚無麵目,隻有憨拙的模糊形態。這是桃夭送給她的桃木偶。
既然想讓自己盡快消耗掉剩下的三條命,又為什麼要贈送能夠控製那兩名修士元神的法器?多了助力,顯然安全就多了幾分保障。白選實在無法揣摩出那隻妖怪七彎八拐的心思,又歎息。
冷風灌頸,用力打了好幾個噴嚏,白選趕緊把天窗關上。這事兒還早,且去了非人協會地界弄清楚白璧無瑕的真正意思再打算。
她還真的弄不懂,那家夥看上自己什麼了。美貌?女妖精應該更美。性格?她白選就是不解風情的暴力粗坯。奔波這麼多年,她也就廚藝稍能見人,能翻著花樣織毛衣的未來賢妻良母薩雅特起碼甩她八條街。
難道說,愛一個人真的沒有理由?但前世那些鳳凰男經濟適用男們,他們找女人為什麼有那麼多條條款款?而女人挑男人,也像挑房子一般,毒辣果斷之處尤勝男人。
白某人被前世所見所聞已經折騰得不敢相信世上還有真愛,黑潮紀扭曲的婚戀觀更是變本加厲地不斷磨蝕她心中那一點點信念。若不是沈三多和遲咫給她上了活生生的一課,她幾乎打算抱著單身主義過完此生,根本不敢隨便去愛去相信男人。
沈三多曾經嘲笑過白選,你自己本來就不純粹,憑什麼要求別人對你純粹?你能扔下所有,不顧一切去愛人嗎?顯然不能,因為你最相信的人隻有你自己,你最愛者也唯有你自己!
腦仁生疼,白選低低咒罵兩聲,晃晃腦袋把這些事都扔走。她現在雜事纏身,過了年也才十八歲,談戀愛是不是太早了點?吐出胸中鬱氣,她加快車輛速度,淩晨六點多進了家門。
白選忙活了一晚,白宅顯然也沒閑著。被帶回來的嶽冰和沈勝衣倒是在異端局被養得白白胖胖,可惜被灌了不知名藥物,兩個人眼神呆滯,渾渾噩噩。
雖然亨利監察官離去時留下了解除迷醉狀態的藥物,但遲大幾人不敢隨便給這倆修士使用。把白選迎進門,他們也放輕鬆不少。
“天亮以後去異端局拿錢,亨利不是說人跑了會有一筆補償款?還有勳章。”白選示意給那二位灌藥。
博爾特坐在輪椅裏,好奇地打量嶽冰和沈勝衣,忽然來了句:“穿上咱們的衣服,看上去也是人麼。”
“您以為呢?”白選失笑,“您莫非以為修士都是三頭六臂,紫麵獠牙?”
“你說的那是妖怪。”博爾特一本正經地回答。鄧家兄妹倆和保鏢們在一旁哧哧笑出聲。
“修士也是人。”白選卻沒有笑。她知道受天舟官方洗腦太深,博爾特他們對修士既畏懼又厭惡。此時他們的眼神也能說明一切。就連緊緊依偎在自己身邊的沈閑和年年,都用憎惡的目光盯著嶽冰與沈勝衣二人。
由花滿樓想買女修送人的舉動就知,在天舟人眼裏修士根本就不算人。反之,修士盟的普通人類也不能入修士們的眼。這是時勢造就的仇恨,白選無意也根本沒有能力去改變。嶽冰和沈勝衣要想舒服地在白宅過下去,必須靠他們自己的努力,前提是他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