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能見著女兒,貝幼菁什麼也不怕。她感覺自己的心髒比任何時候跳動得都有力,反倒拉著元繼理大步往前走。緊趕慢趕約摸半個小時,夫妻倆到了金玉九號附近的小樹林中。小心翼翼地往宅邸的方向靠近,幾分鍾後,二人被突然響起的刺耳警報聲嚇得差點摔倒。
夫妻倆下意識跑路,沒跑多遠就被專業保鏢們輕鬆地逮住。眼看要吃拳頭,自己無所謂,妻子可萬萬受不得這個,元繼理才把身份喊破。
原以為會被無情地驅趕,但沒想到竟然能進宅邸裏麵去,元繼理和貝幼菁都覺得今天這場刺激沒白受。二人已四十開外,平日又運動得少,方才又是驚來又是喜,未免氣息急促。
那名和宅邸通話的保鏢很同情這對夫妻,好心安撫道:“白少尉通情達理,您二位且放寬心。”
元繼理和貝幼菁感激地直衝這名保鏢笑,互相撫胸捶後背,等進了白宅的大廳正門,果然鎮定許多。不過,當二人看見站在璀璨燈光中微微而笑的白選時,忽然覺得手腳不知往哪兒放。
白選也在心裏歎息,實沒想到這二位會摸黑跑來。要不是剛才接到保鏢稟報後,為確認事實特意打電話給元啟森,她還真不敢相信元繼理和貝幼菁會在自己家斜對麵特意買了房。
“爸媽這段時間一直在關注你的房子,其實不少安防設備都是爸爸通過私人關係弄來的。怕你不接受,所以我沒告訴你。你買這些設備的錢我都如數交給了他們,他們很難過。”雖然隔著電話,但白選還是能聽出元啟森語氣中的沉重。
“我請他們進來坐坐。”白選沒多說什麼。畢竟對她來說,元繼理和貝幼菁還是陌生人,對陌生人她自然不可能立時就有什麼熱情。不過如果對方當真有心,她也不是鐵石心腸。
白選想著,雖然不是自己的父母,但自己畢竟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在確認他們對自己抱有善意之後,哪怕做不到以父母相待,至少能當朋友相處吧?
看見元繼理和貝幼菁出現的刹那,白選差點沒笑出聲音。倒不是這二位身上沾著不少落葉泥土很是狼狽,而是他們扣在帽子上的墨鏡和掛著半邊的口罩實在有喜感。
隻是忍住笑意之後,她忽然又有些傷感。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對夫妻何嚐不是當年之事的受害者?那個造孽的人,真應該也嚐嚐某種錐心刺骨的痛苦!
盡量讓自己笑得溫和,白選快走幾步迎上前,客氣地說:“保鏢們下手沒輕沒重,讓您二位受了些罪,您們沒大礙吧?”
元繼理和貝幼菁越發驚慌,且羞愧。元繼理忙忙擺手,訥訥道:“沒大礙沒大礙。”再一次看見白選,他心裏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女兒願意見父母,悲的卻是明明是一家人卻如此生疏客套。
想及在血玉監獄與女兒的初見,元繼理更有恍如隔世之感。盡管此時這少女的神色不顯熱絡,但總比上回見麵時她眼裏臉上滿是冰霜要強得多。
貝幼菁慌亂片刻,眼見白選越走越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突然大聲說:“我扭傷了腳。”也許太過緊張,又實在興奮激動,她的聲音顯得尤為尖利。
白選怔了怔,隨即伸手扶住了貝幼菁的胳膊,輕聲說:“我給您拿點藥酒擦擦,隻要沒傷著筋骨,很快就會好。您能自己走嗎?”
用力地閉了閉眼睛,貝幼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她眼裏還是立刻有了淚花,看著白選連連點頭:“我能自己走,”又趕緊補充,“不過最好扶著點。”
“對對對。”元繼理趕緊攙著妻子的另一隻胳膊,笑著說,“扶著,扶著的好!”另一隻手擦了擦汗,他心說話,老婆你真是太勇敢了!我怎麼就沒想到主動出擊呢?
白選哪裏不知貝幼菁借扭傷之事試探自己的態度,想到方才這位母親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大無畏地嚷嚷“我扭傷了腳”,她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
感情的交流,總要有一方更主動。不溫不火地相處,也許能慢慢讓彼此不再疏遠,但要想更親密隻怕很難。十七年的隔閡,等到水滴石穿之時也許光陰已經跑得更遠。白選覺得,元啟森的性格像貝幼菁,這對母子都不是坐等事態發展的脾性。